罗芷蕴则奔到袁沐燃身边捂他的嘴,“叫什么叫!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袁沐燃神色焦急,“这里地处边关,北狄的探子本就很多,留一个北狄奴隶在身边所冒的风险要是寻常的百倍!我是大庆的军人,不能做这种包庇的事情,你快去劝她将奴隶交出,我与镇军囤的一位千夫长有些交情,或许能请他代为遮掩一二,只说是无意间发现的,还能免些罪责!”
罗芷蕴与袁沐燃感情很好,还是头一回听到丈夫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同她讲话,一时间也失了分寸,一个劲地跺脚干着急。
门外奔进两个听到唤声的家丁,武大洪指着余欢和楚淮,“快把他们赶出去!”生怕一家人受了他们连累。
两个家丁上前便要动手,余欢伸手将楚淮拉至身后,“不要动他!我带他走!”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对楚淮说:“别害怕,我们这就回家。”
安于夏急了,“你不能……”
“于夏姐。”余欢拍拍她的手,又朝急得半死的罗芷蕴笑了一下,“你们放心,他不是逃跑的奴隶,我是从巡抚大人那里将他带回来的。”
安于夏倍加疑惑,“他原是巡抚大人的奴隶?”说完她自己都摇了摇头,不太相信。
一直没出声的刘梦梦突然问:“他当真不是逃奴?是巡抚大人送给你的?余欢,你刚刚还说他是从京城投奔你来的,又说什么自幼订亲,难不成你和一个奴隶订亲?你这些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的疑问也正是安于夏和罗芷蕴的,她们两个本来十分相信余欢,可余欢言辞的前后矛盾之处也让她们很不舒服。
余欢没办法解释,她说的都是实话,却又不得不有部分隐瞒,她不敢去看安于夏和罗芷蕴眼中的疑惑,她们都在等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可楚淮的身份一旦传出去,恐怕再不能留在元宵镇中,但隐瞒了他的身份,再与人说他误入奴隶队伍误烙奴印却又安全脱身,又有谁会相信?
余欢默默地替楚淮绑好护额,回头朝众人道:“他的身份绝对没有问题,也不存在牵连一事,大家若还有疑问,尽管托人到巡抚衙门找薛大人一问便知。”说完与众人点了点头,拉着楚淮的手便要离开。
刘梦梦迟疑地问道:“那你……当真嫁给了一个奴隶?”
“他不是奴隶。”余欢偏头看着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楚淮,朝他笑了笑,“不过,就算他是奴隶,我也会嫁给他的。”
余欢带着楚淮一路畅行,很顺利地离开了武家,好好的一次聚会变成这样,又得了两个好姐妹的猜疑,余欢就算再没心没肺心情也不会好,可她的手始终紧紧握着楚淮的手,仿佛只要不松手,她就握住了整个世界。
楚淮一路上沉默寡言,神情十分阴郁,走出大半路程后,他突然问:“你不怪我?”
余欢低着头前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楚淮眼底划过一抹极淡的不耐,收了一下他们相牵的手,待余欢转过头来时又问一遍,“你不怪我?”
余欢迷惑了一会,突然笑了,摸摸他的脸说:“我为什么怪你?你表现得很好,还会保护我,我感动得都哭鼻子了。”
“那是感动的?”楚淮长眉微扬,现出一个不信的神情。
有些冷厉,又带些嘲弄,这并不是属于楚淮的表情,余欢愣了一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楚淮眼底郁色浓浓,他一指头上的护额,“你若真不在意,为何要遮住这个?”
余欢怔在原地,楚淮轻哼一声抽出自己的手,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心底正不断叫嚣的傻子喝道:“你看!她就是嫌你!”
傻子兀自反抗,“她不嫌我,她喜欢我,她说要当我的小媳妇!”
楚淮冷笑,“她喜欢你?难不成喜欢你的无能?你除了带给她讽刺嘲笑,还能给她什么?她险些被马踏死的时候你只会吓得呆往!你帮不了她、保护不了她、又讨她的嫌弃,你还有何颜面再出现在她面前?莫不如就此消失,还她一个清静!”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一连串的胡说从四面八方冲进脑中,楚淮只觉得眼眶发热,想来那蠢货定是想哭!烦得他厉喝一声,“你是个傻子,你自己不知道么!”他聪明时尚摸不到别人的真心,哪有理由傻了之后反而受人百般呵护?在他看来余欢所做种种与他处心积虑所谋之事全无差别,他想要余潭隐匿的那部分宝藏,余家父女又何尝不是存了利用他重新起复的心思?虽然他看起来是“傻”的,可他的儿子不会傻,只要余欢产下他的子嗣,加上余潭老谋深算,自然不愁党羽拥护,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己!
傻子终是怕他,抽泣着不再说话,只是那呜呜咽咽的声音让他心情很差,红绡那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有没有及时盯着傻子吃药,他已好久不能主动出现了,今日竟还要靠余欢遇险、那傻子惊恐之下藏匿起来,才换取他短暂的透气间隙!不过还好,傻子就是傻子,稍做打击便一败涂地,若能趁机将这傻子一举压制倒是件好事,说不定以后连药都免得吃了!
正盘算着,冷不防余欢从后面跟上来,拉着他的手笑道:“你说的对,我想来是在意你头上的伤的,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所以才想把它遮起来,反倒让你伤心了。”她说着伸出手去把他额上的东西摘下,“以后咱们都不戴了,你就是你,哪怕没了这张脸,你也还是楚淮。”
楚淮措不及防地被余欢拉了就走,也不知她要去哪里,楚淮的神色阴沉下来,他一边冷笑一边又同情余欢,对着一个傻子她竟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演技精湛,也不知她心里恶心到了何种地步——当年的燕清芳,不就是如此?
不过也好,他们一起演吧,各取所需罢了,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让她生下他的长子,以安余潭的心,只有这样,余潭才会再无戒备,将他匿藏的那些宝藏如数吐出!
楚淮被余欢拉进了一间小酒馆,余欢问老板借了笔墨后就转过身去鼓捣起来,再转过身,她笑得眉眼弯弯,额上一个墨色大字写得歪歪扭扭,“看,这回我们就一样了。”说罢无视老板惊诧的目光,拉着楚淮又回到街上。
“不如趁着这机会逛一逛街吧。”余欢仿佛已将洪家遭遇的所有不快全都抛之脑后,挽着楚淮认真地看了看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摸了一手的墨汁,她嘿嘿一笑,“回去让我爹给我写,他肯定能写得和你头上的一模一样,你知道吗?他以前号称书画双绝,做赝品可以以假乱真,可他以前还常弄些赝品自娱自乐一下,自打落魄了他再也没弄过,说是现在无权无势了,要是让人发现他做假,说不定要打去他半条老命,忒不合算……”
书画双绝……楚淮当然知道!他当年甚至让余潭备好了先帝手迹的传位圣旨!只是他现在却无心去听余欢恢复活力后的喋喋不休,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余欢额上那写得极丑的大字,饱满的墨汁顺着她白皙光洁的额头滑下来,落在她笑成弧形的弯眉之上,刺眼得很,让他的眼睛都隐隐有些刺痛。
哼!他扭过头去再不看她,不过是惺惺作态!
第十九章 窃取
余欢说到做到,当真顶着那个大字拉楚淮逛街,每到一处都引得镇民围观,楚淮烦不胜烦!偏偏他现在又是个“傻子”不好说什么,恼怒之下更认为余欢是有意作弄他,觉得余欢和她爹一样,都没什么好心眼儿。
余欢在街上给楚淮买了好些蜂蜜糖,算是给他在武家所受委屈做的补偿,楚淮一点也不想吃,只有那个傻子才喜欢吃甜的。
在楚淮耗尽最后一分耐心之前,余欢终于带他回了家。
家里来了客人,王巧姐无比拘谨地站在厨房门口和里面的人说话,红绡冷着脸坐在药炉前面熬晚上的药,十问九不答。
王巧姐尴尬得很,正想着要不先回去晚点再来的时候,就见余欢进了门,王巧姐当下长呼出一口气,三步并两步地奔到余欢面前,把自己带的礼物拿出来。
王巧姐带来一匹花布,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谢礼了。
“多亏你帮我改的纺车。”王巧姐羞涩地笑笑,“现在我不必去纺厂,每天在家纺线也能按时交出别人数倍的线来。”线交得多报酬也就丰厚,王巧姐对余欢是真心的感激。
余欢对自己改造的东西派上用场也十分高兴,心里又开始琢磨改制五轴纺车的事,惦记着有空再去找陈木匠和他商议一下。
王巧姐说完了感激的话,留在院子里还是不走,余欢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王巧姐犹豫地道:“这件事我本不好说,不过你是我的恩人,我不愿你被人骗。”
原来她害怕新纺车再被砸坏,就与工头说要在家里纺线,可没过几天就听说纺厂里也有人用上了脚踏纺车,不过只是三轴纺车,效率比她的四轴纺车要低一些。
王巧姐忧心忡忡,“你的纺车只有你和陈木匠知道怎么改造,我特别留意了一下,陈木匠家最近每天都去切肉吃,看来是有了不少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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