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日回房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布偶,很是有些好奇,又记得那布偶连个衣服也不穿,索性回房折腾了一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裁出了一件布偶穿的小衣服,皇宫什么都不缺,更别说一点边角料了,况且她昨天捏过那东西,所以大致尺寸还是记得的。
来当值的时候将那小衣裳塞在了衣襟里,这时候便拿了出来。
“殿下。”她不紧不慢的说,“您昨天抱着睡觉的那个布偶没穿衣服,实在有伤风化,我做了一件紫色的小衣裳,能给她穿上吗?”
沈寻听她说到这个,很快皱起了眉,认真地拒绝道:“不要。”
“为什么?”司徒兰循循善诱,“不穿的话,让宫人看见了会笑话的,你都这么大的人了……”
沈寻没有理她,起身去书桌前坐好,捏着笔将宣纸铺开,一副认真好学的模样,只是悄悄竖着耳朵听她的动静。
真固执,司徒兰心里默默哼了一声,自己去寻那布偶了,好心好意做了一上午,累死累活人家还不领情,实在让人憋屈。
幸亏那布偶就放在他的床头,四仰八叉,两只手两只脚朝天张开着。昨天没来得及看,现在仔细一瞧,倒发现那布偶甚是普通,甚至称得上破烂,白色粗布里头塞着些棉花,针脚乱七八糟,一点都不像堂堂皇子该有的东西。
她抱着些侥幸的心理拿起布偶,给它套上了自己手里的紫色小衣服,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因为这东西看起来已经有些岁月了,白色的布料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了,拿去洗?不太可能,太子看到他心爱的东西泡在水里变得瘪瘪的,肯定会找她拼命……既然是每天都要抱着睡的,拿东西套起来倒挺方便。
转回头的一瞬间,发现太子正盯着她看。
司徒兰有些尴尬,将那布偶拿起来道:“没经过你的同意是我的不对,但这样套着要干净些……”
没想到太子看了看那布偶,突然说道:“不要这个,她喜欢白色。”
她?
司徒兰下意识问道:“她是谁?”
沈寻突然生出了一丝警觉,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她,像个保守秘密的小孩子,“我不告诉你。”
司徒兰本来觉得自己快要摸到真相,却又在一瞬间打回了原形。
但是吧,这个世上的人都是有秘密的,傻子也不例外,她自己也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于是司徒兰决定尊重他,不再继续追问了,只顺着他道:“那好,回头我再做一件白色的小衣裳……”
只是关于那个布偶,心中愈发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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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休沐的日子,太傅不会来。
含元殿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让太子过去一趟。
含元宫乃后三宫之首,是皇帝处理日常政事的地方,也是皇帝的寝宫,历来神圣而不可冒犯。司徒兰进宫好几年,也没有机会亲眼进去见识一番,这回沾了太子的光,跟着他一道去了,以贴身宫女的身份随侍在身边。
太子坐在他父皇的对面,司徒兰站在他身后,抬起眼皮悄悄打量着皇帝。其实在合阳宫时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还是忍不住窥视一下龙颜,以后出了宫还可以跟小伙伴们得瑟,她也是见过天子的人……
当今皇帝并不算老,也不过四五十岁,正值壮年。须髯深浅不一,鼻翼上还长着一颗痣,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威严。久居高位的人,总有一种独特的沉稳气质,这是普通人所达不到的境界。
“寻儿。”皇帝终于开了口,一脸忧心忡忡,胡须也跟着他的口型动了动。
沈寻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茫然。
见他这般模样,皇帝越发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想说些什么,也还是咽回了肚子。
大周国祚三百年,皇族子嗣一向只多不少,可到了这一代却出了意外。
除了皇后所生之子,昭仪所生之女,后宫再没有其他的龙裔了。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唯一一个儿子还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这可让他没了法子。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合适的储君人选。
皇帝还有个弟弟,是先帝亲封的华昌王,名唤沈兼,年仅三十五。鹰眼阔鼻,长相凶猛。
这个华昌王可不是个好东西,以往先帝在世时就跟他争太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若是贤德之材也就罢了,偏偏是个阴鹜刻薄的人,草菅人命,好战无德,当今太子沈寻多次遭他阴算,所幸都捡回了一条命。
皇帝一直都没有办法制住他,除了顾忌兄弟之情,还因为沈兼手握兵权,可都这么多年了,实在是难咽心头之气,跟别提将储君之位给这个人了。
太子傻是傻,心却不坏。
其实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太子尽快有后,在皇帝心中,哪怕继位的只是个无知孩童,也比将皇位拱手沈兼要好。况且他现在正当壮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走,并不急于一时。
若是计划的好,他六七十岁归西之日,孙子都二十多了……
皇帝正在展望美好的未来,沈寻却等得有些不赖烦了,坐在凳子上不安的动来动去。
皇帝这才察觉过来,连忙咳了两声,道:“父皇今天唤你来,其实是为了商量你的婚事。”
虽然大周民风开放,对过了适婚年龄的人比较宽容,很少会有人看不起,但是太晚娶妻也确实不是好事。
“什么是婚事。”沈寻很好奇。
皇帝很好脾气的解释道:“男子娶妻、女子嫁丈夫的事情,就叫婚事。”
沈寻虽然还没傻到不知道自己性别的份上,却还是有点拎不清,追着问:“什么是娶妻?”
都二十多年了,早就习惯了。摊上这么个儿子也只得自认倒霉,皇帝尽量让自己的话变得通俗易懂,答:“对你来说,就是把一个女子娶过来做太子妃,就像父皇把你母后娶过来做皇后一样。”
身后司徒兰忍不住在心里竖起大拇指,陛下您挺会总结的……被太子锻炼出来的吧?
“哦。”沈寻好像有些明白了,又问,“什么是太子妃?”
“……”司徒兰实在没忍住,闷笑了一声,很快就恢复了刚刚严肃的模样。御前失仪可是大罪,不过当今皇帝宅心仁厚,肯定不会治她的罪。
即使克制住了,还是憋着笑意,太子殿下其实你是故意的吧?
皇帝并没注意到对面小宫女的举动,只叹了一口气对沈寻道:“既然你不懂,也没必要太懂了。朕和你母后会好好物色太子妃人选,毕竟是未来的国母,自然要慎之又慎。”
沈寻却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里一万个不情愿,又委屈又嫌弃。
张口就道:“我不要。”
☆、第7章 身份
“为何不要?”皇帝纳闷了,“有个人陪着你不是更好?”
“不要就是不要!”沈寻气呼呼地站了起来,赌气道,“我走了。”
“寻儿!”皇帝突然沉声将他喝住,皱起了眉,“父皇一向迁就你,可在这件事情上,朕决不会再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因为你不止是朕的儿子,还是大周的太子!肩负重责,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退却。朕会在一个月之内挑出合适的人选,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被凶了一顿,沈寻明显有些不高兴,过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看了司徒兰一眼。
那眼神好像是在问,我可以踹他吗?
司徒兰活活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沈寻也只是看她一眼罢了,然后便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司徒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让皇帝知道她教了太子这么些歪道理,自己肯定下一刻就没命了……
皇帝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叹了一口气便起身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沈寻似是被气得不行,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孩子心性。”皇上低低叹了一声,心中也恼。于是起身进了内殿,不再理他了。
沈寻依旧站在那里,犟着脾气不肯走。
司徒兰似乎想要跟他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咽回了肚子里。这是别人的家事,甚至算是上是国家大事,她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插手。
皇帝身边的常公公过来劝解了一番,太子理也不理,公公没辙,也只好退到一边。殿中的宫女太监来来往往,永远都是那么几张脸,那样公事公办的表情,连司徒兰看着都觉得心底发闷,更别提沈寻了。
他忽然偏过头看向了窗外,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司徒兰怔了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在这宫里呆了太久,说起来,她也已经不太记得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母后说,外面很大。”沈寻的眼神依旧停留在窗外,自顾自的说着话。他一辈子都没出过这个皇宫,只能靠想象去猜测,也许……外面会有很多比这里还大的宫殿,比这里还多的宫女太监?
那一瞬间司徒兰觉得他不像个傻子,倒像是个被关起来的小孩子,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关在小笼子里,喂着最精细的食物,却没有自由。
“外面啊……外面没什么规矩,日子也没有这里好,你随口吃掉的一道菜,也许就是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生计。”司徒兰不紧不慢地说着,似是在回忆,“但是外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拐角处的糖人摊、街头巷尾的杂耍、戏楼里的花腔小唱,你要是见了,定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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