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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个锦衣卫 (十三酥)


  于是磨了磨后槽牙,脚甫一沾地就捉住了那人的手臂,一撸他袖管,对着那块白皙皙的手腕“啊呜”张口就咬———
  


☆、枫影拭
  盼朝被咬得倒吸一口凉气,还不能出手,只得拧着眉头生生忍住了。
  和龄咬完见这人一动不动以为被自己制住,于是心中大喜,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卯足了劲儿拔腿就要狂奔而去。
  不想脚下拼命向前划拉,整个人却维持在原地,和龄一怔,慌里慌张中只觉自己的衣领子叫人给抓住了把她整个儿半吊了起来。她气得不行,士可杀不可辱,心想合着这还是一个个儿很高的死太监么,竟然敢揪她领子?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只别破坏她如今身为一个帝姬随时要保持的好形象…!
  作为哥哥,盼朝现下瞧见自己妹妹这么活力十足还是很欣慰的。
  欣慰完毕,他猛地兜住她细细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拽,“嘘”了声,声音里带了几分掩不住的笑意,“是我。”
  磕了药一样死命挣扎的人一听见熟悉的嗓音,整个人立时就变得软乎乎的。
  和龄扭着脑袋转过脸吃力地向后看,盼朝便微微地松了手,向她眨了眨眼睛,问道:“还要咬人么?”
  她羞赧极了,胸臆里却有厚厚的喜出望外堆叠起来,一下子涌到了喉咙口,不知怎么表达这样突然见到他的喜悦之情,转过身二话不说就扑住哥哥抱了抱。
  她忽而又想到了自己方才那么用力咬他的手腕,忙松开哥哥抬起他的手细看———惨不忍睹,两排深深的牙印儿嚣张跋扈,犹带着若隐若现的晶莹口水。和龄怀疑自己要是再多用一点力能把他的肉咬下一块儿来。幸好,她没那么大能耐。
  “你痛么?”
  她不安地吹了吹,抽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那两排牙印,仰着微微闪烁的眸子,觉得很是对不住他。
  “额… …倒也不是,很痛。”
  为了维持自己身为兄长的颜面,他痛也不会表达出来的。顾盼朝视线下撇,捉起妹妹缠着白纱布的食指看了看。
  他看着她这儿,引得和龄想起了自己满腔的话,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从被皇帝瞧见,到滴血认亲,到封为帝姬的过程揪细说了,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哥哥的表情。
  顾盼朝也没有打算再隐瞒,他听罢,寥落的眼波落在她神情复杂的青涩面容上。事已至此,奢望妹妹与世无争置身事外似乎真正没有可能了。
  却道:“阿淳想念母妃么… …”
  盼朝透过和龄的脸,像他父皇纯乾帝一般寻找着小樊氏的痕迹。她一个浅浅的蹙眉,足已勾起他对母亲及过去那段不知愁滋味时光里的回忆。
  母亲喜欢在阳光盛烈的春日里带着他们兄妹两个坐在庭院里晒太阳,他年少早慧,背着光在阴影里看书,妹妹淳则却顽皮的紧,好几回都被徳公公扛起来以防止她心血来潮又去爬树———
  因为树上结满了青青的圆溜溜的果子,小阿淳嘴馋。
  盼朝还记得依稀有那么一日,他靠坐在廊上摆弄父皇新送给他的一支通身碧绿欲滴的翡翠笛子,阿淳突然打跟前过,头上插着几片树叶,兜里鼓鼓囊囊的。
  “站着,”他摆出了兄长的威仪,“揣的什么?我瞧瞧。”
  年幼的淳则帝姬忙紧紧捂住了袖兜,呆蠢道:“偏不给哥哥看,我不告诉你我摘了果子!”
  盼朝生气妹妹又偷偷去爬树,他放下笛子竖起了眉毛,“都给我。”
  她哪里肯上交,气呼呼道:“那哥哥猜猜是什么有几个…!”她挺了挺小胸脯,“要是猜着了,阿淳把五个都给哥哥。”
  “那给我四个好了。”
  … …
  和龄捏了捏衣角,也许是因为忘却了过去记忆的缘故,她像是个局外人,知道母亲的死因纵然也气愤难过,却绝没有到撕心裂肺夜不能寐的程度。
  无法从记忆的碎片中汲取温暖,何谈想念呢。
  “对不起,”和龄难堪地低下头,用力敲了敲自己脑门,“我不应该忘记母亲和哥哥的,可是我这脑子好像越长大越不大好使…哥哥,我什么时候能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
  盼朝从回溯往昔里回归现实,他是一向认为和龄把那些事儿好的坏的忘光也没什么不好,崭新的一张白纸,可以书写美妙人生。
  他笑得温文,“这个如何强求?命里注定忘记,便无需记起。”
  和龄垂眸思想了一会子,扬唇道:“对,把握当下。”
  他们就这么说着话,盼朝把樊贵妃这亲姨妈害死母亲的事全交待了,和龄心说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她见哥哥说起樊贵妃时眸中冷光频现,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许是双生子间的心灵感应,她冷不丁道:“哥哥,你不会是打算破釜沉舟吧?”
  盼朝握了握拳,隐姓埋名这么些年,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现今儿又承受着随时被权泊熹透露身份的威胁,他实在是等不得了,哪怕明知刺杀是所有复仇的法子里最最下等的,但是只要一想到能为母亲报仇,血就全涌进了脑子里。
  委实太危险了!
  他不说话也不打紧,和龄一看就看出来了,她吃惊不小,不希望哥哥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对付樊贵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这不妥,哥哥要是出事,岂不是留我一个人在这没人情味儿的地方… …”
  她说着,紧紧扣住了他的手指,声音里甚至染上一抹哀求,“我们一处合计合计不好么,樊贵妃身边有万鹤楼护着,那督主一瞧就不是个善茬儿,哥哥想必比我更清楚。贸然动手…得手的机会十分渺茫,纵然侥幸成功了,回头怪罪起来要如何是好,哥哥当真忍心丢下和龄一个人么?”
  她罗唣一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言辞恳切,说得盼朝心下烦扰不堪,不得已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和龄。
  和龄一听他是怕泊熹出卖他的身份,也跟着烦恼起来。
  思忖一番,决定先拖住哥哥,就试探地道:“实在不成,我就去拜托他吧…!权大人有时候是很好说话的人,我们又是旧识,想来我好好儿和他说,他不会不答应的。”
  谁知顾盼朝一听她提起权泊熹就变了脸色,刹那间乌云密布。
  忍了又忍没耐住,到底是道:“哥哥的话你到底不肯听是么!我告诉你多少回不要再同他有牵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听?权泊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更何况,当初是我和祁钦一道儿埋伏在关外将他毙命,孰料他命大回来了———
  且不论东厂和锦衣卫间日积月累的矛盾,单是我同他,早已势同水火。如今他不发作不过是顾忌着我的身份,你却怎晓得他接近你是什么目的?他这样的人,浑身心眼子多得如莲藕一般,谁都在他的算计里,你却还要傻傻往他设计好的套子里钻,缺心眼儿么!”
  他从没这么言辞激烈和她说过话,和龄一怔一怔的,她是头一天听说泊熹会出现在沙斗子和哥哥也有关系,这怎么还弄得仇人似的… …
  顾盼朝发泄地说完这些藏在心里的话,一时见和龄脸上呆呆的,以为她被自己吓着了,不免感到无力,放缓神色揉了揉妹妹头顶心。
  知道她也是为自己好,怕自己出事,顾盼朝微微慨叹,语调轻易就变得柔和温存。
  他捧起她的脸,和她眼睛对着眼睛,“我答应你,暂且按捺住静观其变,好么?”
  和龄抿抿嘴角,又嘟了嘟,一副瓮声瓮气的模样。
  她醍醐灌顶一般,这下是真的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了。也明白哥哥为什么那么坚决反对她和权泊熹有所接触。
  的确,权泊熹这人一直叫人看不透。
  他心思仿佛比海水更为深沉,时而让人感到冷漠阴鸷,时而却又笑得温暖和熙。倘若…他和她相识至今的一切都是基于他与她哥哥的恩怨,那么她所珍视的于他那些所谓少女情怀就真的微不足道了。甚至恶心。
  “是我不好,让哥哥担心了。”
  和龄蔫头耷脑了一瞬,下一息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拍拍胸脯道:“我知道厉害了,不过以后见了他也不会绕道儿。我现今儿比权泊熹可能耐多了,我折腾他给哥哥出气!”
  这当口,远远近近忽然响起安侬的声音,是在找和龄。
  且不止她一个,因为找不见帝姬安侬便惊动了萧皇后,这时候坤宁宫不少人都出来找淳则帝姬了,你说这万一有个闪失,龙颜不悦,他们坤宁宫更不能得皇上垂顾了。
  每回见面都是匆匆,顾盼朝来不及说更多只得离去,和龄送到长街上,这才施施然迎头遇上了急得满头汗水的安侬。
  “您上哪儿去了,娘娘才都说了,要再找不见您就只能告诉皇上,让锦衣卫满世界寻您了!”
  安侬心里有埋怨不敢出口,她是贴身伺候的,帝姬少一根头发丝儿她都没好果子吃,何况失踪,简直要了她的命了,便暗暗决定从今后寸步不离。
  和龄很不当一回事,甚至在听到锦衣卫的时候皱了皱鼻子,“得,你瞧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都这么火急火燎屁股着火了似的做什么,”她摆了摆手,“叫他们都回宫去,别让人以为我好出风头,是个麻烦精,嗐…什么事儿都和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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