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他把自己报仇的心意掩藏得太好,她竟一点也未曾发觉。
他如今似乎是等不及开始出手了,密果儿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据,是他指使他谋害当今圣上,在御用的汤药里做手脚,不敢想象,假使她父皇死了,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是自己么,还是太子,抑或哥哥?
和龄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实则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样的假镇定在出了竹林后险些儿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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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外此际灯火通明,一支支火把燃烧得“哔啵”作响,跳动的火焰连成一排真如火龙一般,太子立在人群正中,火光在他冷然的面孔上投射下动荡深邃的剪影,空气里满是松脂的气味。
密果儿的尸体仍躺在原地,只是脑袋却叫人收起来装进了正方形的黑匣子里,太子面上一片肃杀,打量了眼那匣子里的人头,问边上第一个发现的宫人道:“你发现时此处仅你一个么?”
那 小太监是负责球场洒扫的,没见过世面,更别提被太子这般的大人物亲自问话了,涉及的又是人命案子,他两条腿早抖得筛糠也似,趴跪在地上,颤栗道:“回殿下 的话,奴婢,奴婢今儿个来得早,原本还会有旁人的… …”他好像也觉到自己这样急着撇清没什么必要,“怦怦”叩了两个头再道:“奴婢来的时候这儿并不见旁人,只有,只有密公公的尸体躺在此处,身首异处,旁的 奴婢再不知了… …”
太子挥挥挥袖叫人将这内监拿了下去暂且看管起来,转头从边上人手里接过一支火把,他举着火把照着密果儿尸体的脖颈部位。身体的头很显然是叫极为锋利的短兵器割下的,施害人手法狠辣,一招之内割下被害人头颅,甚至他所使用的武器都绝非一般兵器。
要问在这皇宫里,能使用如此兵器的人,能无声无息靠近密果儿的人,能杀人杀得这般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的人,只怕没几个。
密果儿升任东厂督主时候不长,照理说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结上仇家不大可能,但,也不能保证不是他先前在御前时惹上的麻烦。毕竟皇宫里头当差,没人能保证不得罪人。
临近冬日的秋夜,风声好比月圆之夜的狼嚎,火光熊熊,人的影子长长短短跳跃不息,衬得四周氛围分外凄惶。
太子陷入了僵局里,他举着火把在案发地点周遭儿缓慢地走动查看,希望能发现点蛛丝马迹。
突然,竹林处传来脚步声,他辨别出那是两个人。
跟着,太子身形一顿,他只是想起来,那会儿确实听到点动静,是淳则妹妹不见了,而她的宫人满宫里在寻。
所以,竟是在这儿么?
太子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掠过什么,他举高火把望着竹林的出口,很快的,光影里果然映照出那张宜嗔宜喜的姣美面庞。只是印象里素来红润欲滴的脸颊此时显得十分苍白,甫一看见他,那双黑葡萄似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的神情过于慌乱了。
“阿淳。”
他走过去,小福子便识相地退避到和龄身后。太子轻拢住帝姬妹妹的肩膀,眸光微微地探看向她身后黑漆漆的竹林深处,试探着问道:“这个时辰,怎的出现在这儿?”
“…太子哥哥。”和龄极力平复着心绪,仰起脸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解释道:“球赛完了后阿淳闲着无事,就,就往这儿走走,走着走着没留神时辰,不想天黑得这样快,这才晚了… …”
这话大有模棱两可之嫌,真有人这么傻走路走到竹林子里去的?那儿平常都没有人去,更何况这大傍晚的,球场这儿还出了人命案子,死的人不是一般人。
当然,太子绝不会怀疑是和龄杀了密果儿。然而他莫名有种预感,淳则帝姬必定知晓一些他需要知晓的,也许她目睹了整个经过,现下是胆小不敢说出来罢了。
和龄站在地上脚底发虚,由于怕被太子哥哥疑心,她就勉强自己大睁着眼睛毫不避忌地直视着他,孰不知她愈是这样愈是引人疑心露出马脚。
太 子弯了弯唇,温热的手掌在妹妹窄窄的肩头抚了抚,嗓音温和依旧,“如阿淳此刻所见———”他用目光向密果儿的尸体示意,但是当她的视线真的飘过去时他却情 不自禁体贴地侧身挡住了,复道:“那边是密果儿的尸体,阿淳若是一直在这林子里,不知有没有见到什么人经过?”
“没有!”
和龄答得飞快,话说完了她额头泛起一层黑气,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激动太不正常了,就好像在掩饰什么似的。
即便她本就是在掩饰权泊熹杀了密果儿的事实。
和龄迎着太子哥哥不加掩饰的疑惑目光,胸臆里鼓涨涨起来,呼吸都不通畅了。她不懂自己到这时候了为什么还会下意识地帮泊熹隐瞒,她是着了他的魔么?他要害她和她所有的亲人,她在明知一切的情况下居然不将他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只要说出去,他潜心多年经营的一切都会化作灰烬,他对整个皇室就构不成威胁了。可是一旦如此,他会死的… …
“阿淳,你看见了对不对?”太子到这时候才是真正确定下来,他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语气里颇有几分急切,“那人是谁?阿淳不必害怕,只要你一说出来哥哥就派人将他绳之以法,他绝没有机会加害于你。”
“太子哥哥,我…我不知道,我可能没看清楚… …”和龄动了动肩膀,蹙眉道:“你捏得我好痛,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曾看见,您去问别人吧!我要回寝宫就寝了。
他没放手,反而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她的反应分明就是在袒护着什么人,但是这个人究竟是谁?
和龄不敢再看太子的眼睛,然而他不肯放她离开,仿佛今天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走不脱了。正在无望之中,忽见前方青石子道儿上亮起几盏蒙昧的光亮,她盯住那个在光影里向着自己走来的人影,认出他是谁,眼眶微微红了。
周围的宫人也注意到不远处疾步而来的人,等看清了,俱跪下行礼,口中整齐呼道:“参见宁王殿下!”
盼朝并不让他们起身,反是探出手一把将和龄带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这才施施然却有礼地向着太子殿下点头示意。
☆、第93章 陌上月
和龄站在哥哥身后,这其实同躲在他身后也差不离了,她小心地看一眼太子,但是灯火明灭不是很能够瞧得清楚,便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哥哥。
她表面上没向任何人提起,其实是非常想念哥哥的,在这偌大寂寞的宫廷里,她也没什么能说话的人,时间一久就会变得压抑。比她身份低都点头哈腰,比她身份高的,譬如萧皇后,萧氏压着她,还要给她指派亲事,她只有靠自己在其中周旋,不比点头哈腰的宫婢们舒坦多少。
如今哥哥回来就不同了,凡事有了可以商量拿主意的人,她也明白,这世上也只有亲哥哥会无偿的对自己好。
却说盼朝把和龄拉到自己身后了,莫名放下心来,这才抬手示意周围的宫人们起身。他回京进宫后面见完父皇头一个便要见一见妹妹,哪里晓得找到安侬安侬却说帝姬不见了,他当时的心情难以言喻,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害怕她出事。
好容易等到现下天都黑了才寻到此处,不想急急赶过来却见到和龄被太子弄得快哭了,隔着老远做哥哥的都能感受到妹妹的紧张,因此上,他也没多想,直接就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此时对着太子云淡风轻却分明在打量自己的神情,不免讪讪。
“六弟怎的突然回来了?倒是吓我一跳。”太子到底是太子,他说着,微微笑着拢了拢袖襕,仿佛方才捏着和龄着急问“那人是谁”的并不是他。
盼 朝也不露出异样,两人简单问候了几句,话题很快就被太子拉回了适才的事情上,他道:“六弟才回来,故此不知。密果儿半下午的时候叫人割了头弃尸在这儿,” 目光幽幽地往缩在盼朝身后的和龄身上瞟,“巧的是,为兄我奉父皇之命在此调查,阿淳妹妹却打竹林里走出来,我呢…便顺道询问几句,看妹妹是否见到过什么人 于申时左右在此经过———”
这番话里也是有解释的意思,总不好当真叫宁王以为他这做兄长的趁着他不在欺负妹妹,这可不好玩儿。
盼朝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知半解,他回头,侧着身子把和龄露出来,她湿漉漉的眼眸子对上他的,他心里一软,面上当着众人却十分正派地问道:“那么,阿淳可有见过什么可疑之人,嗯…申时十分于此地经过?”
“我没见着。”和龄对这个敏感的问题总是答得飞快而又令太子觉着可疑。
不过盼朝却全然不是那么想了,他也不管那许多,直接就踅身向着太子一拱手,唇畔浮起个小小的笑弧,彬彬有礼道:“殿下也听见了,阿淳说不曾见到。既如此,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告辞为好,不打扰您查案。”
和龄一听这话顿时舒出一口长气,腮帮子圆圆地鼓了鼓。她是个说了谎话的人,自己心里先就虚了,自然不能够厚着脸皮理直气壮,其实要是放在别的事情上她不见得这么紧张,主要还是因这事干系太大,她心理上受到的刺激和打击无法排遣,接下来怎样解决也是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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