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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与子同归 完结+番外 (青木源)


  “那么就麻烦了。”张良躺在榻上道,当人情欠的有些多的时候,干脆就丢开那些束缚了。
  说着,吴丫已经呈上熬好的药。昭娖明白张良不喜奴婢近身,所以自己扶起他喂下。
  张良靠在她的肩上鼻尖上除了药汤的药味外,还多了一股幽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那香味从身旁缓缓沁来,和药味混合在一起很容易被人忽略掉。
  他吞咽下口中苦涩的药汁,无意中瞟了身后的人一眼。那少年垂下眼纤长的眼睫一颤在雨天的暗弱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黑长。
  身后少年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柔软,完全没有男子身体该有的硬度。
  他垂眸,心里为突然冒出那个想法轻笑了一声。
  还真是荒谬。
  **
  “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
  昭娖靠坐在榻上,手里拿着羊皮卷念着上面的话语。话语是少年发育期特有的嘶哑,即使细细听来还是有稍许女气,但是嗓音的中气能把那丝女气给盖了过去。
  张良躺在那里听,此刻他的心思全在那些句子上。心底那个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被冲的荡然无存。
  “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为者则己,有者则士,焉知利之所在!彼为诸侯,己为天子,使城自保,令士自取。”
  张良听着,中指在塌边轻轻敲打。
  庖厨那边,越夫探出半个脑袋听了一会缩回去对正在烧火的吴丫道“阿姊,这少主都在念些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啊。”
  正卷着袖子丢柴火的吴丫听着他的话,一回头,虎着一张脸伸手对着面前的越夫就是一捏耳朵。越夫怕吵到那边的张良和昭娖,死活不敢喊痛出声,只能从牙缝里“嘶嘶”的吸冷气。
  “先生的书你一个奴隶当然听不明白。”吴丫人虽不大,但是言语间颇为不客气不给人留半点面子。她一把把越夫的耳朵给拎到面前来,压低声音“先生自然是说的大道理,大道理你懂么!去,帮我把那些菘菜洗干净了,我还要打算用来给先生做羹呢。”
  春季多雨,因为当年受伤后在冰冷的河水中浸泡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便是落下这颇受不得阴湿的毛病。只能指望着年轻调养过来,毕竟没有好的身体,就算有再多的雄心壮志也落了空。
  跪坐的的时间长了,就会觉得腿脚发麻气血不通,昭娖这会没跪坐出萝卜腿都得谢天谢地了。她的眼睛从手中的羊皮卷上移开,偷偷瞄了一眼那边靠躺着的张良。发现他双眼清亮听得正入神。昭娖垂下眼口里依旧念着那些似是而非的语句。
  说实话,这上面写的弯弯绕绕,一点都不像她以前读的那些兵书直接。通常是一番话下来她自己先两眼蚊香眼转啊转。不过看张良听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难道他已经领悟了其中精髓么?
  看其中内容似乎并不是只有让人如何在行军打仗上取胜,其中如何谋略,如何治国都有涉及。
  越念着她就越奇怪,一般来说兵家大多只说行军定心之事。像此书倒是不多。
  “将无虑,则谋士去。将无勇,则吏士恐。将安动,则军不重。将迁怒,则一军惧。《军谶》曰:虑也,勇也,将之所重。动也,怒也,将之所用。此四者,将之明诫也。”
  张良原本一直在塌边敲击着的手指一顿,“虑,勇,动,怒……么?”那双凤眼似乎有所思的稍稍眯起。
  昭娖听他出声,停下。
  “张子,可是到进药汁的时辰了。歇息一会吧。”
  “善。”张良含笑的目光扫过她的腿,吴丫将热气腾腾的药汁奉到张良面前。张良接了药汁一饮而尽。
  “对了,张子,这书里似乎并不是只有兵家一家之言啊。”昭娖把手中的羊皮整理好后说道,此时她坐姿也比刚才随意了些。
  “看出来了?”张良将手中的陶碗交给吴丫,看着面前的少年道。
  “嗯。”
  “这书中,有儒家有墨家有道家,甚至有阴阳家和法家。”张良双手按照礼仪放置在膝头上。“以墨家谋略取天下,以儒家定天下,以法家治军,以阴阳家识形势,以墨家尚贤纳士。这书不拘于一家之言,以五家治世。实在是不可多得……”
  “那么……张子是哪一家?”昭娖问道,她对战国时代的百家齐放知道一些,士人大多对某个门派的言说有偏向,或者干脆是出自此门派。
  “我么……”张良如玉的面上灿然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家。”
  “哎?”
  张良看着那少年清秀的不像话的脸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他唇边弯出甚微的弧度。
  “我曾在儒家学礼,也曾阅读过《韩非子》等法家书籍,兵法阴阳家道家都有所涉及。要是非得说个门派,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属于哪派。”
  昭娖听了有些咂舌,“张子真是博学。”活活的把她愣是给对比成了个啥都不知道的文盲。和面前这个青年比起来,她真的该打回去再苦读十年再滚出来。
  “不过是多读了几卷书简罢了,谈不上博学。”张良笑道。双目盈盈,似乎这如同他说的那样完全不是什么值得一说的事情。
  “可是……”昭娖顿时想捂脸泪奔,这种深深的恨不得扭身而逃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啊啊!
  张良眼眸望向昭娖头上,“你……头上怎么了?”
  昭娖闻言“哎?”了一声,赶紧就去摸自己头发。这才发现自己头上发髻已经散了一绺发下来。
  “束发的木簪不知道丢失到哪里了,于是就这样了。”昭娖强忍着腿上的酸痛跪坐直身子。平常跪坐久了都会有隐几扶着不至于太难过,而现在她连个隐几的影子都瞧不着。
  “是我失礼了。”她持手低首道。
  “无事。”
  昭娖就要下榻去整理头发。脚才刚套上履。
  “过来。”刚要起身听得张良的声音。她朝靠躺着的张良看去。
  “我替你把发缠好。”
  “这……”
  没等她出言婉拒,就见张良用手撑起身子起来,他身体仍然没有大好,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还是有些吃力。那一阵衣衫摩动的窸窣声后。属于男性的干燥气息扑面而来,昭娖反射性的就要往后面退。
  “别动。”还没等她出身。张良伸出一只手已经扶住了她的头,另一只手向脑后伸去。修长的手指绕到昭娖脑后把那绺散下的长发握住仔仔细细再缠绕在头顶上的发髻上。乌黑的青丝随着他绕发的动作从指间一点点滑过。丝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将头发缠好后,他伸手拔下自己头上发髻上的木簪插*进她的发髻里。
  “张子?”昭娖睁大眼问道。
  “眼下你的木簪寻不到,先用我的。等到找到了再还就是。”张良把木簪戴到她头上后,便跪坐回去,拉开和昭娖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会不会玛丽苏过头了些?


☆、野草

  昭娖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和男子距离这么近过。陈缺是她事实上的继父,平日里教她习文练武她都是带着一份敬畏。而项籍那位未来的西楚霸王,他只是把她当做面若好女的男人,而她从来也没把他当做真正的异性来相处。
  而这次比陈缺和项籍都不一样,和他们每一个都不一样。昭娖还记得那麻布衣袖在自己脸颊划过的触感,和那男子衣裳上干净的味道。
  夜晚屋内一片漆黑,榻上的两个人一个已经入睡。而昭娖却抓住被子睁着一双眼。室外并无多少光亮透进来,她睁大了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
  她烦躁的翻了个身,有些恼火。拼命把心底里升起来的叫她无措的感觉压下去。
  张良身体好些后,昭娖让他出来多多晒晒太阳。不要一天到晚坐在屋子里看书。院子里的桃花越发开的艳了。粉红的一堆堆压在枝头,虽然不是樱花却有着樱花的神韵。远处看着花瓣随风而落颇有别种风情。
  偶尔看书乏了,张良也会走出屋子看着院子里那株开的艳的桃花。
  看见昭娖站在树下落了一身的花瓣,她今天没有像往日那般在头顶梳发髻,而是按照楚人的习惯把长发编成辫子结在耳后。此时男女衣裳没有式样上的差别,她这发式让她看上去更加女气。
  她低下眼把玩着手里的桃花花瓣,指甲对着指头上生嫩花瓣掐下去,顿时显出个凹陷。汁水也染上指甲边缘。
  “瑜。”听得身后传来声音,昭娖转过头去。
  人面桃花相映红。
  一双盈盈的眸子在粉红的桃花的映衬下,莫名的有了几分动人。尤其面前这人面上肌肤白皙似玉。
  一头长发都梳成辫子结在耳后,那长辫结在耳后垂在胸前给人添了不少的柔意。
  若不是那嗓音,或许张良真的不相信这人竟然是个男子。
  张良看见她回过头来,不由得楞了楞,但又很快不留痕迹的别开眼。他自己也是面若好女,但是面前这少年面若姣好的却丝毫没有了男子该有的硬朗轮廓。不论是面相还是轮廓都像极了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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