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点了点头,“当然。”言语间大有理所当然之意。
随着刘邦入主长安住进秦朝留下来的离宫兴乐宫,那些君侯和家眷也陆陆续续的到了长安。
而陈平也将家乡里的兄长和妻子接来。但是人到了长安进了官邸之后,陈平望着跟着张氏一同从车上下来的七八岁小男孩有些惊讶。
兄长陈伯看见自己发达了的兄弟,将小男孩向陈平那边推了推,“来,大郎,这就是你阿父。”
小男孩怯怯的瞅着陈平,有些不敢出声。张氏拍了拍他的背“叫阿父,快啊。”
如此催促几次后,小男孩终于怯生生的叫了一声“阿父。”
“大兄,这是……?”陈平见此心中已经猜到什么,但是他还是看向了大哥陈伯。
“你不知道?”陈伯很是惊讶,“你离家没多久,你妇人便诊出了重身。我当时还托人给你带信呢。”
当时诸侯群起,恐怕那封信也随着反秦纷乱的战火不知道落在何处了。
陈平仔细看了一下那男孩的容貌,男孩的容貌大致来说还是像张氏多些,并不如陈平那般容貌出彩。但眉宇间还是有几分陈平的影子。
陈平咧开嘴角,“善,大善。”一边说着一边挽过那男孩,细细询问他在家乡的生活,读过什么书。听到孩子还没怎么开蒙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张氏扑捉到陈平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解释道“家中农事多,大兄在田里忙不过来。我也只好让大郎前去帮忙。”
乡下地方,家中的男孩子都是家中的一个劳动力,给家里帮把手也是相当正常的事。
陈平抬头看着张氏,当年陈平对这位死了五任的富家女没安多少好心思。不过是看中对方丰厚的嫁妆,而她正好无人敢娶这才用了心计将人娶来。
张氏原本相貌清丽,这七年过后她已经年长色衰,一双手上还留着做粗活的老茧痕迹。
“这些年辛苦你了。”陈平看着七年未见的妻子安慰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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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列侯差不多聚齐在长安后,兴乐宫里下达将要开始仅次于皇帝登基大典的皇后册封礼的命令。那时内外命妇必需是要进长信宫觐见朝贺皇后。
此等消息一出,那些侯夫人心就悬了起来。很多侯夫人的出身并不高,要是在皇后。
160周礼
那些列侯的夫人们陆陆续续赶到长安,而昭娖的母亲郑氏也从栎阳到了长安。昭娖也选了一个好时辰带着将近两岁的儿子前去探望母亲。
陈缺封了个泗阳侯,封邑数量五六百户。在被册封的列侯中算不上多少起眼的地方。来之前昭娖已经遣人前去到泗阳侯官邸通知了,因此官邸门前此时早有寺人守候着。寺人眼尖瞧见牛车前来,赶紧恭谨侍立在官邸门前。
天下战事还没完全消停,列侯们出行都舍不得用马而是用以前贵族们看不上认为有失身份的牛车。
牛车停下,车外跟着的侍女将车廉打起来,昭娖低头从车厢里下来。乳母抱着不疑从车中跟随而出。不疑将近两岁,正是好动好玩的时候。他不肯叫乳母抱着,自己走到母亲身边在一群人的恭谨的揖拜中进了泗阳侯官邸。
郑氏自从昭娖出嫁就很少见到女儿,后来昭娖更是被张良带出荥阳一别就是两年。虽然从陈缺寄来的家书中得知大女儿怀孕,但是大外孙还是一眼都没见过。
泗阳侯官邸的侍女趋步走在昭娖身后为她带路。其实大多数的室内格局昭娖也清楚,就算没人给她带路,她也能自己走到正妻居住的居室里。
走到位于整个府邸中轴线上第三所屋子,屋子前早有侍女等待,见着昭娖牵着儿子前来,将拉门拉开后匍匐在地。
室内漂浮着淡淡的艾草味道,两座灯枝树摆在郑氏坐在上位上,小女儿阿笌坐在母亲下方。
昭娖的乳母鱼坐在柱子边,因为她是家中的老仆也有一番脸面。
昭娖牵着不疑走进门来,室内四名侍女每两名手中持着一张茵席趋步躬腰到昭娖站立的地方放下来。
昭娖松开牵着儿子的手跪在茵席上对着上位的郑氏俯下身来,“女儿拜见阿母。”
一旁的不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跪在茵席上,小身子拜下去按着在家中乳母教过的话道“不疑拜见大母。”声音软绵绵奶味十足,听得郑氏立刻就笑了。
鱼看见眼下已经是侯夫人的昭娖,高兴的几乎想流泪。
“起来吧。”郑氏笑道,眼睛止不住的朝大女儿和外孙身上打量。昭娖比出嫁前脸色更加好,肌肤水灵灵的透着一股活气。看样子她在家中过的相当不错。郑氏瞧着两岁的外孙白嫩滚圆,长相倒是取了父母长相的长处看着可爱讨喜。
“这就是不疑吗?”郑氏越看外孙越喜欢,朝着小家伙招招手,“来,到大母这里来。”
不疑听了从茵席上起来,摇摇晃晃就朝郑氏走去。郑氏将外孙一把揽进怀里,指尖指指坐在那边的小女儿阿笌“那是从母。”
不疑抬头看了看叫“从母。”
小姑娘才十岁,便有些腼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抬头看着昭娖“大姊。”阿笌对这个大姐的印象并不深,再加上两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姓,虽然昭娖待嫁的时候在家照顾她一段时间,但是两年未见面,阿笌还是把这位姐姐忘得差不多。最近听母亲欣慰的提起这位姐姐已经是大封功臣之后了。
虽然封地不大,但是一万户的封邑可真让小姑娘震惊了。一万户的封邑足足要比父亲多了将近二十倍。阿笌不禁的对姐夫连带姐姐都带着一股敬畏。
“阿笌。”昭娖笑着点点头算是互相打过了招呼。阿笌的容貌更像是父亲,圆圆的脸蛋加上清秀的五官,眼下她才十岁的光景,身子还没发育头上梳着总角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待放的花骨朵。
昭娖笑笑夸赞了几句小姑娘的礼仪举止后,眼神微微向鱼那边瞟了一下。嘴角勾上去了些。说句实话她和鱼比郑氏更像是母女。
“留侯可还安好?”郑氏抱着外孙问道。
“回阿母,一切安好。”昭娖回答,她虽然面带笑容答话,但是听起来还是有几分例行公事的感觉。
而郑氏抱着外孙心情正好一时间也没听出大女儿话语下不易察觉的冷淡,她现在低头看着怀里的外孙,摸摸剃的光光的后脑勺,“来,告诉大母,肚饿不?”
不疑抬头奶声奶气道“饿了。”
郑氏一下就笑了出来,让侍女去端上酸酪和炙肉来。
昭娖略带责怪的看向儿子,“真是太不知道礼仪了。”
郑氏却带着几分不在乎的把不疑抱紧了些,笑呵呵道“自家人也不必将那些令人厌烦的虚礼。”
正说着侍女已经将酸酪和炙肉抬了上来。侍女小心用小刀将烤肉切成适合孩子下口的小小一块。郑氏一手抱着外孙一手执箸夹起肉小口小口的喂他。
不疑吃奶的时候就胃口颇大,到了断奶干净吃饭食的时候胃口也不小到哪里去。对于外祖母夹来的肉几乎来者不拒,吃的津津有味。
郑氏喂他吃了小块肉,又给他吃酸酪。吃饱喝足后小家伙就在外祖母的怀里犯起困来。
昭娖见着儿子眼皮都要黏在一起,说道“还是让乳母抱着吧,孩子沉抱着也累着您。”
郑氏笑的眼角的细纹都要挤在一起,“累不着,这孩子我看着好呢。”说着双手抱着不疑,手上还轻轻拍着他哄他入睡。
不疑也很快就在外祖母的怀里睡着了。郑氏抱着外孙问女儿“君侯官邸之中没有侯之妾吧?”
侯之妾便是彻侯们正经的侧室,侯妾便是家养女女支。
郑氏虽然也是正经的侯夫人,但是她也没法管到女儿家里去。
“无。”昭娖摇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郑氏笑的更加真心了,转头看向小女儿,“阿笌过不了几年也要出嫁了,你呀多学学大姊。”
小姑娘听到嫁人二字脸上就有些绯红,听到母亲要她多学学大姐飞快的点了点头“唯唯。”
昭娖有些失笑,她可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手段可以用来教两三年后就要出嫁的小少女。
“阿母言重了。”昭娖道。然后想起还有半个月将要在长乐宫里举行的册立皇后大典,“阿母,皇后册立大典上该准备的……”
“这些事都有下人去办,不必操心。”郑氏似是想起什么嘴角的笑带上一丝疲惫,“只是没有个规制,真不好把握个度。”
汉朝初立,各种礼制还在制定当中。那些衣服的服色,贵人该穿那几样,庶民又该穿那几样完全就是没有明面上的规定。到了这种重要的典礼上就让人头疼。
昭娖笑笑,“我们烦心的也只还是衣裳,有许多夫人烦心的比我们多多了呢。”
长安城里大多数侯夫人出身并不高,贵族士人自小学习周礼,但是跟随刘邦打天下的那帮粗货兄弟基本上全是出身屠户之家,自然妻子也不是什么士人之女。大典上那些侯夫人恐怕要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出错。
而昭娖和郑氏本身是出自山东六国老贵族,从小便是习周礼,到了长大习惯成自然。根本就不用教了。
郑氏听昭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果然要比其他人要轻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