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郭石说道。
“子房哪里去了?”昭娖见到他就问道。
“大将军遣人来请君侯前去王宫了。”郭石答道。
“那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昭娖手指抓进垂胡袖的袖口,语气急切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这句话竟然是带了些怒意。
郭石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大将军遣人来的时候,侯夫人正在梳洗呢。想告知也不便。君侯命我在此守卫。夫人莫要忧心。君侯还派人去请疾医,请夫人回房暂且等一等。”
昭娖听了之后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郭石看着她样子似是不对劲,不由得上前一步。
她摆摆手示意不要郭石来,自己转身走进院子里。
不久之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被两名武士带领着进了院子里。
“夫人,疾医到了。”外头响起武士的声音。
“不用了,我没病。”昭娖坐在室内的坐床上,脸上两道泪痕未干。
外面武士听到,不禁奇怪:路上都那副样子了,还能没病??迟疑间就没回话。
“让上工回去吧,我的确没病。”昭娖没听见外头有走动的声音也没听到武士的回答声,也不再搭理径自起身朝榻走过去。她脱下深衣随意朝旁边一扔躺在床上拉过被衾,想着张良把她留在这里自己走了,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张良从齐王宫里回来已经是天都快暗下来了。他进了馆舍,郭石走上来将昭娖不肯就医的事情和他一说,张良皱了眉头大步就向院内走去。
房屋内已经点上灯盏,张良让武士再将医者请来,自己走入室内。发现昭娖已经在榻上躺着。平稳悠长的呼吸表示她现在正在睡梦中。
张良好笑的摇了摇头,走上去坐在榻上。淡黄的灯光下昭娖的眼睛有些肿,他伸手在她眼睛附近轻抚一下。没有伤痕应该是哭泣所导致的。
昭娖纤长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的睁开眼,看着张良就坐在自己身边,起先还带着一些刚刚睡醒的懵懂。
张良见她醒来,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手抚上她的面庞“醒了?”
昭娖眨眨眼,嫌恶的伸手打开他的手,径自翻身用背对着他,“你还回来啊。”
一句话说的张良莫名其妙“我当然要回来。”
“你不是打算把我丢这里,自己走了吗?”她带着哭音嚷道。
“我何时要把你丢这了?”张良简直不知道昭娖在说些什么,他想把昭娖的身子扳过来,可是昭娖根本就不让他碰。
“你就是!”昭娖突然翻身过来满脸泪痕,“我一出来就见不到你。你肯定是想自己一人走了!”
这番话没头没脑甚至是强词夺理。张良听得好笑之余又觉得无奈,他值得耐心解释“当时大将军遣人来请,你还在洗浴当中,我不便告知。”
说着张良用袖口去擦拭昭娖脸上的眼泪,“你我已经是夫妇,没有我独自离去留你一个人的道理。”
将昭娖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见她没有抗拒就把人拢到怀里来。怀里人的发间带有沐洗过的干净味道。
昭娖任由他抱着,脸颊贴在他深衣的衣襟上,鼻端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嫌弃的皱了眉“你该沐浴了。”
张良笑出来低头看着她,“沐浴之前先让疾医为你诊治了。”
灯下美人眉目婉约,一双眸子挑着带着些许的妩媚又多出比以前没有的韵味,看得人心猿意马。手指顺从心里的意志抚摸上昭娖的脸,见她没有半点抵触挑起她的下巴,想要吻吻她。
“君侯,疾医已经来了。”
两人气息已经交缠到一起的时候,门外不合时宜的想起武士的声音。
昭娖立刻把张良推开,一头躺回床上翻过身去只差没把头给蒙起来。
“善。”
请来的疾医是头发花白,身后有侍童背着一个木箱。张良直接免了疾医的礼,让他为昭娖诊治。
“请夫人伸腕。”疾医道。
昭娖伸出一只手腕放在已经摆放好的小布垫上,让他诊治。
老疾医指头按在昭娖手腕上过了一会,又看了看昭娖面上,只听见老医者问“敢问夫人葵水是否定时?”
昭娖想了想答道“两月来……葵水不准……”
“可常好眠?”
“嗯。”
“可有呕吐?”
“常有。”昭娖说着胸口的翻腾差点又上来。她眉头皱起来袖口捂住脸。
张良见状立刻吩咐人去准备热水等物。
“饮食好酸否?”
昭娖等翻腾的呕吐感压下去一点后点头,“嗯。”
疾医起身满脸笑容,转向张良,“恭喜君侯,侯夫人重身。”
昭娖原本还趴在床上,眼珠子转溜溜的打算叫人找来器皿给她呕吐用。听见疾医的话不由得抬头惊讶的望着满脸笑容的疾医。
张良站在那里,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停滞。他很快反应过来,一双眼里爆发出强烈的欣喜。
“如此!”碍于礼仪,他极力压制心中的狂喜,饶是如此嘴角还是差点咧到了耳根。
“速速——”张良宽大的袍袖展开,他让人请疾医去写医嘱。自己也跟着而去,听一些注意事项。
“侯夫人重身已有两月,二月必要停男女之欢需静养,可食用肉膏……”
“喏喏。”张良连忙应下。
昭娖呆坐在榻上看着张良跟着医者一路绕出房间,过了好一会全身一颤。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她竟然还真的怀·上·了!昭娖下意识的就去抚摸自己现在还非常平坦的小腹,手掌下几乎感受不到另外一个小生命的存在。但是它真的实实在在的在她的肚子里生存着。
昭娖手掌摩挲着平坦的小腹,再最初的惊愕和欣喜过去之后。一系列的问题丢过来了:眼下兵荒马乱,张良一行人肯定不能在齐国多留,要返回刘邦所在的地方,这一路上车马劳顿是肯定的了。还有各国诸侯战乱不断粮食奇缺,她要拿什么来养胎!
昭娖想着就想哭……
别说以后的奶粉钱,就是现在怎么把肚子里头那个给养好了都是个大问题。
突然昭娖很想捶张良:你努力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143再见
疾医将改吩咐的吩咐完,取了诊金之后走了。
张良让人准备饭食,自己走入室内。他看到昭娖坐在榻上双眼怔怔盯着某一个地方,一只手放在小腹上似乎在想什么。
张良赶紧走上去扶住昭娖双肩想让她在榻上躺着。
“你重身,还是好好歇息。”说着手上稍微使力要让昭娖躺榻上。
“子房你说这怎么办?”昭娖没有顺着肩上的力道躺在榻上,她看着张良问道“现在诸侯争乱不休,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说着她就恨不得揪他一把。
张良眉宇间的狂喜还未完全褪去,昳丽的凤目里荡起温柔的笑意,他伸手去抚摸昭娖现在还很平坦的小腹。
“不要多想。我们的孩儿自然是好的。”他语气平稳,整个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灯光照到他的眼里映照出格外柔和的光芒来,“这几日我要为汉王给大将军授予齐王綬印,阿娖记得在馆舍内不要外出,二月妇人需要静养。”
一双眼睛盯着昭娖的肚子,手在上面摸了一会身子又低下去,耳朵贴在她腹部上。
“没动静?”
昭娖被他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突然听到他这么一句,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在他后背上捶下去,“眼下还没长大,能听见甚!”
两个月还是一个小扣子大小,能听见什么才奇怪了!
昭娖想起他两三个月前不是时候的“努力”,又在他背上捶了好几下。
张良挨了那几下捶只是笑,让昭娖躺下休息。看着她再次入睡过,才一脸春风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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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为了接受齐王綬印的事,专门斋戒三天。张良也要准备相关的礼仪事宜,忙的不可开交。
而这三天里昭娖是吐了吃吃了吐,来来回回的折腾。
专门要来服侍昭娖的侍女看着她呕吐得一塌糊涂之后,又锲而不舍的继续把那些肉膏吃下去,都心疼那些好东西。
昭娖无视于侍女近乎肉痛的眼神,将那些炖好的肉膏用勺子盛了送到口中,咀嚼几下吞下去。齐国靠近滨海,盛产海盐。但是这肉膏还是没放多少盐,吃起来如同嚼蜡。而昭娖也管不了这么多,哪怕再难吃,只要有营养她也要吃下去。
“呕……唔!”突然胸口翻腾起来,昭娖丢下手里的勺返回身捂住嘴。
两三个侍女见状赶紧将专门用的木盆奉上来,等她平伏下来。赶紧给她漱口擦脸,还有侍女收拾案上的餐具。
“谁叫你收拾了!”昭娖轻喘着斥责道。
收拾餐具的侍女白了脸,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俯□告罪。
昭娖摇摇头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侍女们抬着用过的清洁用具退了下去。她继续伸手拿起勺,将食物送到嘴边。
张良此时在室内一方案前将手中豪笔放下,待案上帛书上字迹干透后卷好塞进一只竹筒中加上封泥盖印。
下首除已经有一名武士坐着等待。
“务必将此物呈送给汉王。”张良单手将竹筒交给那名武士。
“嗨!”武士垂首应道,双手将那只竹筒接了过来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