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姜二爷点了点头,“我只知道杨家是秦王世子的外祖家,如果不是因为有婚约,我可能这点都不知晓。”
“十几年前的震天冤案你不知道?”
“听说过,没什么兴趣。”
姜二爷手指敲了敲关在竹筒里的蝈蝈,蝈蝈随着他敲击,发出鸣叫,仿佛这是他们独特的交流方法,“既然萧解元不是来悔婚,也不是来给我算命,那我先走一步。“
“姜伯父就不敬佩杨帅么?杨帅,英年早逝的秦王,以及令尊,可有同袍之谊。”
“看看你说得这三个人,哪一个有我过得自在快活?杨帅死于千刀万剐,老秦王无疾而终,我父亲……他倒是比那两位强点,但一辈子没少同母亲较劲,也是,如果不是同母亲较劲,没准他也会步那两位的后尘,所以说,福兮祸之所伏,儿女情长也不见得都是坏事。”
萧睿华再难找不到开口的勇气,也有心再也不同姜二爷交谈,今日就当他白来一趟。
“萧解元到底打算说什么?请明白无误的告诉我,我脑子不好用,你要是不说,我可就真走啦。”
“您……”
在萧睿华觉得姜二爷智商为负数的时候,姜二爷突然聪明了,作为解元被自称脑子笨的姜二爷弄得不上不下,萧睿华不知是不是该为自己大哭一场,自己的智商可能不高。
“你别奇怪,我方才不是故意耍你,我所说的话,都是我最初的想法,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来茶楼见我。可是我闺女交代过,但凡靠近我说话神神叨叨,同我说大事,说些我听不懂不明白事情的人都不是好人。”
“……”萧睿华只觉得喉咙发苦,不敢说自己是好人,可按照姜二爷的说法,自己怎么就像个小人,“令爱真乃高见。”
“那是,要不我能在京城混这么久而没出事吗?我闺女教我了好多在外面玩的条例,每一次来找茬的人,我都能发现其险恶用心。方才我说的那条从来没有实践过,不是今日碰见了萧解元,我还不知道好不好用呢。看在你妹妹是我儿子心上人的份上,即便你是坏人,我也会留下听听你的目的。即将做亲家,你有难处,我一定帮忙。”
“谢谢啊、”
“没事,没事,谁让我儿子看上了你妹妹呢。”
姜二爷大方的摆手,萧睿华苦涩一笑,“既然伯父是个明白人,又肯帮忙,那我就长话短说,我这有一份证据,需要有人上达帝听。”
“这事有点大……我不够上朝资格啊,就是想帮你转交也见不到陛下。”
“您如今是嘉敏郡主的儿子,又是永宁侯的嫡子,自然上得去朝廷。我也不瞒您,这桩证据涉及杨帅当年的冤案,只要能让陛下疑心,伯父您就是杨门的大恩人,功成后您必然会得到好处,或是继承爵位,或是永享富贵,您不用再依靠儿女而富贵,反而可以荫萌姜纹瑾。”
“我不觉靠女儿得富贵有什么丢人的,反而我很高兴啊,证明我养出了个孝顺的好女儿,这辈子我起码有一件事是旁人比不了的。”
“……”
头疼感觉又来了,萧睿华被姜二爷堵得哑口无言。
”如果我不送罪证见皇上,你是不是会重新考虑令妹同我儿子的婚事?”
“姜伯父……我只希望我妹妹能过幸福富足的日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萧睿华明白利用姜纹瑾是攻破姜二爷的唯一机会,本来按照他的心思,即便姜二爷不送罪证见皇上,他也不会反对萧灼华同姜纹瑾的婚事,妹妹连太子侧妃都舍了,如此可见她是真心喜欢着姜纹瑾。
姜纹瑾虽然憨厚了一点,胜在对妹妹真心真意,肯听妹妹的话,萧睿华可以算计任何人,但不会利用唯一的妹妹,他也有自信不靠妹妹嫁入名门,他依然可以功成名就。
这些话,他此时不好同姜二爷说起,只能似是而非,让姜二爷误会,为了大局……萧睿华明明知晓这么做没错,可心底隐约间多了几分不舒服。
姜二爷把蝈蝈笼子放到耳边,认真的听了听,长叹一声:“老朋友,我们得有一阵见不到啦,瑶瑶给你喂食时,你就将就着用点,等我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
“把罪证拿过来。”
“姜伯父。”萧睿华此时反倒不想拿出证据了,“您不再考虑考虑?”
“其实我女儿还说,她很强,很能干,只要她用心可以破一切的阴谋诡计,她说有人威胁我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一切交给她来解决,只要我能平安就是胜利。”
姜二爷唇边勾出一抹笑容,“这些年我一直拖累她,作为父亲总该给儿女留下点值得骄傲的事儿,杨门冤案我是知道的……我不想做你口中说的英雄,只是帮一把儿女。”
“您的意思是?”
“万一瑶瑶将来嫁给秦王世子,有我这番举动,秦王世子哪敢对瑶瑶不好?我能为她做得事情有限,每个做父亲的人都希望儿女能平安幸福。我家小子非常爱慕令妹,若是娶不到她,我怕他会大病一场。”
姜二爷把罪证往怀里一揣,站起身伸伸胳膊,对萧睿华道:“这顿你结账。”
强烈反差让萧睿华彻底晕了头,姜二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姜二爷头也不回走出茶室,扬声道:“记得帮我把蝈蝈送回家,交给瑶瑶照顾。”
茶桌上蝈蝈鸣叫声依然清脆,萧睿华听出一丝的不舍和悲伤,抬起手臂好半晌才慢慢的放到了蝈蝈笼子上,此时自己又什么资格再去见姜璐瑶?
他为了达到目的把姜二爷陷到了险境,在酒楼茶肆自在度日的姜二爷才是最快活的,姜二爷根本不需要功名利禄……
此时他明白了秦王世子的决定,他比不上秦王世子……明明他做出的选择是最正确的。
永宁侯府,姜璐瑶把最后一篇八股文用标点符号分开,甩了甩胳膊,分割八股文绝非易事,不仅要段得恰当,语句通顺,还要顾及到背诵的难易程度……
姜纹瑾揉着眼睛,敬佩道:“小妹,你太厉害啦。比以前好背不少,这回我不会再一篇都记不住了。“
“那您能记住几篇?”
“十篇八篇不成问题。”
“……”
姜璐瑶抬手给了自己傻哥哥一个脑蹦,“你记不住二十篇,我扣你一个年的零用钱。”
只是考秀才而已,八股文相对简单,又被姜璐瑶重新标记过,姜纹瑾再背不下来的话,姜璐瑶只能想着怎么走后门了。
“好吧,我努力,努力。”
由姜璐瑶看着,姜纹瑾背书效果果然加快了许多,难背的地方,姜璐瑶会一句一句的掰开了揉碎了的讲,直到姜纹瑾弄明白为止,两人在书房里背到掌灯时,姜璐瑶看了一眼外面,纳闷道:“这么晚了,爹怎么还没回来?今晚有他最喜欢吃的烤鸭,他怎么可能不回来吃饭?”
“小妹别担心,有烤鸭的晚饭,老爹就是在天边也会飞回来的。”
姜二爷对烤鸭的热爱已经超过了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儿。
“二小姐,府门口有人要见您。”茉莉在书房外回禀。
“谁?”
“蒙着面,奴婢也不晓得,不过他说事关二爷,请您快点出门。”
姜璐瑶心跳猛然加速,关于姜二爷?老爹又惹下麻烦了?同谁打架了?还是把哪位贵人给揍了?
“哥哥,你继续背书,我去去就回。”
“要不我同你一起去?”
“不用,在侯府外来人还能欺负我?爹爹性情,你也晓得,出不了大事,指不定又是老爹的某个朋友故意吓唬人,你跟去了,我反而不好报复。”
“也好,有事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
姜璐瑶稳住了姜纹瑾,出了书房后,捂住了胸口,冷静,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快步绕过影壁墙,见到门口的人影时,愣了好一会,“秦王世子?怎么是你?“
天已经完全黑了,侯府门口有灯笼照明,来人的面容还是能看得清楚的。姜璐瑶出门时,来人除掉了脸上的罩面面具,露出小半张脸,赵铎泽一听姜璐瑶认出了自己,严峻的脸庞多了一丝得意,瑶瑶还是关心他的,仅凭着小半张脸和身影就能认出他。
“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急。”
“什么事?”
“你父亲进了天牢……”
姜璐瑶听见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身体向后仰,赵铎泽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揽住姜璐瑶的腰肢,“你别急,别急,不是还有我吗?”
“他怎么会进天牢?”姜璐瑶闻到了赵铎泽身上传来的汗水味儿,晓得他是匆忙赶过来送消息的,心底对他多了一分感激,如果是别人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可能没这么容易冷静下来,“详细情况是怎样的?我爹不可能做下罪大恶极的错事。“
以现代人的观点,进天牢就等同于判死刑。
文艺作品里,忠臣良将都是在天牢被赐死的,姜二爷既不是被陷害的忠臣良将,又不是恶贯满盈的奸佞,怎么会进天牢那个鬼地方?
赵铎泽想要多搂姜璐瑶一会,因为他也即将进天牢去陪首告徐广利的姜二爷,他不知还不能不能从天牢里活着出来,虽然他和萧睿华都认为皇上会处置徐广利,但徐广利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