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亲王手掌拍着书桌,双目赤红的嘶吼,“我为何要争,他不知道么?如果他早早的封诸子为王,我的兄弟们会安分很多。”
“你问我为什么要设这个局,为什么要鼓动徐广利的余党疯狂的倒买石料,让江南变成一片汪洋,哈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不甘心,我要为子报仇,也因为……因为我要让我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明白,不是他不让我玩,我就玩不下去,他想让皇子们收手,晚了,太晚了。”
“我活不了多久,可能我会走在父皇之前,但是我纵使死也要让父皇体会到亲手灭杀亲子的痛苦!让他明白什么是丧子之痛,什么叫无人可承帝业。他不是最在意江山社稷么?不是为了大明朝什么都可以牺牲吗?”
“当他手中的帝位无人可传之时,不知他会不会记起我们是他的儿子。”
赵铎泽眼看着燕亲王发疯,发狂,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你倒是个聪明的,把事情告诉给父皇。”燕亲王平复了好一会,沙哑的说道:“不过你以为父皇能控制住局面就大错特错了,这桩事儿会牵连很多人,你救不下百姓。”
“王爷……”
“阿泽,你不该存妇人之仁,我以为你经历过这么多,会明白,没想到你还是相信以德服人。相信民心。如果民心有用的话,杨帅就不会被父皇千刀万剐了!大明朝的百姓受过杨帅恩泽的人还少?最后……哪怕是戍边的百姓在杨帅千刀万剐时可为他说了一句话?”
“杨帅死后,父皇为杨家平反,百姓们这才冒出来祭奠杨帅,这些有用么?如果不是为了大明朝,杨帅也不会发狠得罪了父皇。他眼里没有父皇,只有大明江山,有这么个心里眼里只以民心,社稷为重的臣子,父皇无法放心,谁做皇帝都无法安心。”
赵铎泽感觉到燕亲王大有深意的目光,听清楚他这番话后问道:“王爷知晓什么?”
“我知道很多。”燕亲王抿了抿花白的鬓角,“比你想得还要多。”
赵铎泽心底泛起苦涩,还以为很机密的事情,没想到知道秘密的人还很多,“我以为能隐瞒得住。”
“你要知道,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是不可能隐藏得住的,况且在皇家……我无法确定还有谁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父皇对你越是不同,越是信任,你身份的秘密就越快大白于天下。分别只是在于,谁来捅破这个秘密。”
“燕亲王以为谁会捅破这个秘密?杨门太君?秦王妃?我父王?还是我的祖母?”
“我很失望。”
燕亲王泛红的眸子恢复了古井无波,“你让本王很失望,不过,也难怪,你一直在秦王府长大,性情偏激固执,有时又很冲动,你能有今日已经不容易了。如果你不想让旁人再摆布你的命运,能掌握拥有天下的力量,你现在还不够,远远不够。”
赵铎泽才二十岁,秦王府的成长环境远不如皇宫险恶。
秦王和秦王妃,以及杨门太君虽然都在算计赵铎泽,可他们的算计在燕亲王看来实在是不够看。
秦王已经被老秦王的暴毙,皇帝的冷淡,以及杨家的事情吓得不敢动弹了,本身能力才干就不足,又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波折,他行事越发谨小慎微。
从秦王主动放弃老秦王在军方打下的基础,亲近文臣,燕亲王就明白,秦王已经成了庸庸碌碌的之人,纵使保住王位,想要维持秦王府的风光,秦王做不到。
杨门太君女流之辈,当年杨帅宁可亲自教养儿女,也不把儿女交给她养,便知杨帅信不过她。
杨帅死后,她守寡多年,性情越来越古怪,脑子越来越僵化,在换子这件事上,杨妃虽然不厚道,但安排下足够的后手,可惜,都被杨门太君自毁长城,她甚至自作聪明的在杨家平反时,没有让换子的事情大白天下。
杨门太君愚蠢透顶,她把旁人都当作了傻瓜看待。
在杨家平反时,正是百姓最怀念杨帅,感激杨帅的时候,皇上就算再痛恨杨帅,该做的姿态也要做出来,换子的事情很容易得到皇上的谅解,起码不会有人用混淆嫡庶血统来非议杨妃的所作所为。
可她偏偏不说,以为赵铎溢会得到更好的照顾,岂不知秦王妃是好糊弄的?
至于一向很有名望的秦王妃……内宅一女子,眼界不够。
还有秦王太妃,她比上面的女子还不如,一心想着享乐,从来都是怕麻烦的主儿。
寻常时还能玩玩平衡,关键时候,她会躲起来,把麻烦危险的事情都推给旁人。
燕亲王道:“你想要的东西,以你现在的实力远远达不到。”
“王爷您今日叫我就是说这些?”赵铎泽也晓得自己的劣势,不过他才二十岁,起码还有两个二十年可过,他并不沮丧,扬起下颚道:“我到王爷的岁数,绝不会如同王爷您。”
“你嘲笑我?”燕亲王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鱼死网破而已,王爷,您做了这番大事,只怕是不想再活了罢。”赵铎泽朗声道:“我以为做了大事还能活得更好,才是最可取的,我是不是让您失望,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赵铎泽拱手道:“我来见您,只是因为我同情王爷丧子之痛。”
把账本放回书桌上,赵铎泽转身向外走,“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还请王爷小心为上,民心虽然不一定能决定谁掌天下,但能坐稳天下的人绝不会没有民心。这也是皇上最后会为杨帅翻案的原因所在,王爷,告辞啦。”
燕亲王以为他自己是谁?赵铎泽稀罕他是不是失望?
虽然燕亲王看起来有两把刷子,可燕亲王同他自己有关系么?
燕亲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阿泽,本王连你都算计了。”
如果不是算计赵铎泽,燕亲王不会让人把他叫来,本来燕亲王想压一压赵铎泽的,让他对自己心存敬畏,让他听自己的安排,燕亲王忘记了一点,经历过换子之痛的赵铎泽不会再让任何人摆布自己的命运。
他不会听任何的人建议。
起码他不会认同燕亲王的‘建议’和‘命令’
“咳咳咳,咳咳咳咳。”
燕亲王的手抓着胸前,胸口很闷且刺痛,每咳嗽一声都像是撕扯着肺叶一般,帕子挡住了嘴唇,燕亲王感觉帕子一热,拿开一看,雪白的帕子中间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咳出了血,他胸口反倒轻松了不少。
“活不了多久了,父皇,儿臣只怕会先帮您去探探阴间路……”
燕亲王沙哑的说道:“别急,别急,乖儿子再给为父几日功夫,等拽下太子……为父会下去陪你们的。”
如同他同赵铎泽说过的,不拽着太子一起死,他不甘心!
不让皇帝诛杀皇子,他更不甘心。
左右他都是要死的人了,多拽几个陪葬,他的死才有价值,他才可以给惨死的儿子们一个交代。
燕亲王把压在书桌下最后的折子拿出来,摊开来仔细的看了几眼,上面写着过继子嗣延续后代香火……他看好的人,对他无心,“人家看不上燕亲王的爵位。”
谁来捅破换子的秘密?
为什么不能是赵铎泽?
只要他当庭把秘密一说且主动放弃世子的位置,名声,地位,好处全到手了。
燕亲王揉了揉额头,把这份折子扔进火盆里,啪得一声点燃火折子,并把火折子扔进火盆中,写满了字迹的奏折顷刻间燃烧起来,窜起的火苗映红了燕亲王的脸庞。
“本王倒是想看看,你将来要走得路。”
折子化为了灰烬,燕亲王的身体向靠去,蜷缩着身躯,书房里慢慢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习惯孤独的燕亲王早已经习惯了。
今日他说了很多的话,嗓子微微刺痛,他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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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听说了秦王府门前热闹的杨门太君嘴角露出笑容,眸子闪烁着嘲弄,敢算计杨家的外孙,我让你知道知道厉害,这次是脏病,下一次的病情会让秦王妃更抬不起头。
不管这次秦王府怎么处置,秦王妃会治病的事情一准传遍京城,升斗小民请不动秦王妃,别人呢?其他同秦王交情莫逆的贵胄呢?
谁都怕死的,谁都想争取一线生机。
杨门太君相信秦王妃会越来越忙,越来越难以推却旁人的邀请。
“太君,太君。”
忠伯跑了进来,大惊失色的说道:“在秦王府门前闹事的人都被世子妃命人送去了京兆府尹。”
“哦?”杨门太君不慌不忙的问道:“就没有人喊冤而死?秦王是不是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世子妃让人捎了一句话过来。”
“什么话?说来听听。”
“就是您方才说得那句,别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会有报应的。”
“混账!下贱秧子!”
杨门太君砸了茶盏,“谁给她的胆子?她仗了谁的势?以为凭着赵铎泽那个贱婢养的庶孽就敢同我作对?别以为她爹还能再胡闹下去,夫君的英灵由不得他们玷污。”
“世子妃以污蔑太子的罪名把闹事的人送去了京兆府尹衙门,老奴听说……听说京兆府尹很快会定案,毕竟涉及到太子殿下,想来宫里也很快会有旨意下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