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蘭眼睛看着叶崇,她穿着素白的衣裳,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利刃。
整件事,叶崇是知情者。
叶家人骄傲自持多年,自不会搭理白秀蘭这个小虾米,只叶崇站在门前。
叶家好大的面儿!
“秀蘭。”
叶崇敛起平常悠闲之姿,他面无表情看着白秀蘭。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叶公馆。”
白秀蘭声音干净清朗。“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可是今日,我必须要个结果。”
说说的掷地有声,白秀蘭握着手中的枪。
“叶先生,得罪了。”
叶家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白秀蘭一个妇道人家,会像个土匪。
叶崇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一疼,最近的白秀蘭已经下了他的枪。
“今日,我必须要个结果!”
白秀蘭果断杀伐,她朝天开了一枪。漆黑眸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冰冷,缓慢的从唇中迸出。
“反抗者,杀。”
叶崇从没见过这样的白秀蘭。
“白秀蘭,你要想清楚后果!”
叶崇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他的桃花眼里再没有了笑意,深深看着白秀蘭。
“秀蘭,别冲动。”
他不希望看到白秀蘭死。
白秀蘭没有笑,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就当我是冲动吧。”
一九一三年春,徽州兵变。
顾老爷逝世,顾家的时代结束了,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白秀蘭是在烟馆里抓到叶柏,他那双细细的眼睛笑的异常阴险。懒洋洋靠在榻上,吊着眼梢看白秀蘭,声音阴沉缓慢。
“如何?狗急跳墙了!”
白秀蘭没说话,抬手就是一枪打在榻上。
叶柏的手下冲上来,白秀蘭手中的枪指着叶柏,微微蹙眉。
“你对老爷子下手了?”
叶柏笑的眉眼飞扬:“你有证据?”
白秀蘭抬手一枪打在他的腿上,挥手:“没证据可以制造证据!”
她是豁出去了。
这是叶柏的第一个想法。
腿上的血涌出,浸湿了软榻的锦面。他手指划过腿骨,落在伤口处,眼睛却一直看着白秀蘭。
“你这女人有点意思。”
他歪着头,笑眸渐渐阴戾起来。
“你会死的很惨,相信我。”
白秀蘭没有杀叶柏,虽然她现在急需一个爆发点让情势大乱,越乱越好,最好能打成一团。
不过,她清楚知道,叶柏杀不得。
不管顾老爷是怎么死的,段晓玉是怎么去世,这些罪名,都得放在叶柏身上。
人死,三日出丧,老爷子一世富贵荣华,走的却是凄凉。两个儿子皆不在身边,老夫人硬撑着主持大局,可到底体力不支。白秀蘭没历过这些事,程序全靠管家。
白之卿来了,他带着白之笙。
少年总是长的飞快,一段时间不见,白之笙已经比白秀蘭高了。
两人在灵堂前上香,白秀蘭跪着磕头,亏得如今顾家落魄,没有几个吊唁的人。
不然,她得烦闷死。
白之卿和白之笙上了香,走到白秀蘭身边的时候。到底白之笙还是没沉住气,黑白分明的明眸中带着浓浓关切。
“姐……你还好吗?”
白秀蘭作为儿媳,披麻戴孝。素颜更衬得眸光漆黑,露出苍白面孔,她朝白之笙弯了下唇,说道:“你先去客厅歇着,过会儿,我就去了。”
白之笙还想说什么,白之卿抬手放在他肩膀上,他看了眼白之卿不认同的目光,才点了点头。
“好。”
白之卿十分担心白秀蘭,她太过倔强,什么事情都自己扛。老爷子死的当日,白秀蘭闹那一出,徽州一夜之间传遍。
他坐在客厅,心里烦闷。
顾钊来徽州一段时间,都尽可能的不惹叶家,白秀蘭怎么能冲动成这样?如今的徽州岌岌可危,四面楚歌,顾钊又失踪,她要怎么挑起来?难不成这又是顾钊的阴谋?
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他失踪肯定不是重伤。如果白秀蘭被困死徽州,他大可以带兵螳螂扑蝉,一举灭了这些党派,真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据白之卿所知,顾钊的老本营可不是在徽州。也许在南京还留有自己的势力?所有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他等了有半个时辰,白秀蘭才进来。白之卿看到她进来,忙站了起来,白秀蘭摆手示意他继续坐着,连忙走到沙发前端了凉茶水一口喝干。
她实在是累,可如今又无法脱身。
“秀蘭——”
白之卿动了动唇,眼睛看着白秀蘭。
“大哥,二弟。”
白秀蘭朝两人笑笑。
“家里好吗?”
“好。”
白之卿眸光闪烁,欲言又止。
白秀蘭重新对上他的目光:“大哥,你也好久没回临城了吧?这次公公去世,顾家祖坟在临城,无论如何也得回去。咱们全家回临城也为爹上一炷香,可好?”
☆、第五十二章
人死入祖坟是传统,顾老夫人是十分赞同白秀蘭的意见。既已如此,只得这么办,老爷子一死,她的主心骨也没了,以往厉害是为了孩子为了他。可他都走了,孩子也都个个不听话。留在徽州又要如何?她不知道!
她如今整日呆在屋子里看着某处发呆,眼神迷茫而呆滞。
顾钊已经离开七天了,即使天气不热,可老爷子的尸体也该发臭。白秀蘭提议不如火化,老太太听到这话时,脸色登时就变了。
“我不同意。”
顾太太说话的时候并不严厉,可其中坚决却是存在。“我不同意。”
“从徽州到临城要四五天时间……”
白秀蘭还想说什么,顾太太打断,依旧是那句话:“我不同意。”
白秀蘭无奈,找了一些石灰铺在尸体上。
第七天,白秀蘭带了一小队人打算悄悄上路。
他们这边刚准备好,白家下人也过来通报,那边已经备好,可以随时出发。老太太端坐在客厅中间,她的目光落在客厅那高大的钟表上,几天时间,她瘦的厉害。
“娘,咱们走吧。”
外面汽车发动机响,白秀蘭去挽老太太的胳膊。
她站起来,环视这房子。很长时间后,她开口,声音缓慢而沉重:“走了,老爷,我们回家。”
她眼圈渐渐红了,可情绪很快就被压下去,她转身朝外面走。
“秀蘭,走吧!”
那瞬间,白秀蘭突然羡慕起来他们的感情。
相濡以沫,携手到老。
顾老爷死了,她要厉害给谁看?
她只是顾老爷的未亡人。
一旁跟着顾老太太多年的张氏,突然就抹开了眼泪。
老爷走了,夫人也垮下去了。
丫鬟佣人留下的居多,白秀蘭并不想张扬,只领一队精英离开。
往临城去,需走一段陕西方向的管道。有张诚铺路,她倒是不担心什么。
一行人刚刚走出屋子,只见管家神色激动的朝这边奔来。
脚步声杂乱,白秀蘭抬眸看过去。那管家脸上全然是喜色,激动的难以言喻,噗通一声跪在老太太面前,激动的热泪盈眶:“夫人,三少爷回来了!”
老太太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她愣在原地。
白秀蘭原本只觉得顾恒消失的蹊跷,后来叶三送来段晓玉,她的怀疑就更深一层。根据那晚的情况,根本抽不出人手去劫持顾恒。
原本她怀疑叶崇知晓一些内幕,白秀蘭和他几次交锋,都无收获。而且叶家出事,顾家也闹成如今模样,没有接到任何要挟电话。
他到底去了那里?这恐怕只有顾恒自个知道。
这个人,白秀蘭对他再也同情不取来。
任性狂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之前试图说服他,是因为临城外的救命之恩,如今,顾恒对于她,也不过是个让人看不顺眼的青年。实在值不得她放在心上,是死是活,白秀蘭早没了兴趣。
他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若有三长两短也是活该。
老太太停下步伐,她握着白秀蘭的手竟有些微微发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从门口奔进来一个灰色人影,白秀蘭眯了眼眸。
老太太脑袋有些眩晕,她退了两步,腿有些站不稳了。
若不是为了顾恒,老爷子也不会死。
明明很短的一段路,白秀蘭却觉过的漫长。
顾恒再无贵公子模样,他面有憔悴,风尘仆仆冲到老太太面前。这么近的距离,白秀蘭都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腾腾。
“娘,我爹——”
他话没出口,泪滚滚而下,还待说第二句话,顾太太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清脆一声响,顾老太太松开白秀蘭的手,她脚步踉跄,可到底还是站稳了。
怒目而视顾恒,厉声喝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