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两队人马汇合,打头的人厉声喝道。
“那个女人呢?”
没有人说话,一个女人在他们面前跑了,这是奇耻大辱!
“都他妈的说话,人去那里了?”
“跳河跑了……”
两队人围在废弃的车前,不知谁小心翼翼的说了句。
领队的一枪托劈头盖脸就打了过去,怒火难掩。
“都他妈的蠢材,手无寸铁的女人也抓不住,他妈的还能干点什么?”
骂声几乎要掀翻了寂静的夜空。
“上尉,那女人厉害的很!你看咱们的人,都是一枪毙命!”
领头男人眼珠都红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他妈的一女人也厉害!都他妈的个软蛋,被个女人吓的屁滚尿流!”一脚踢翻了靠近自己的士兵,挥舞着手枪,吼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搜!”
“可是……”
“可是什么?不是说那个女人跳水了吗?”男人气急败坏,如此完美的计划都能出岔子,夺了手下的枪,扣着扳机就朝护城河扫射一通,溅起了半米高的水花。“就是尸体也不能让她跑了!”
他气的不行,这督军夫人人人都知,内宅小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跑了呢?怎么可能跑!
“跳水里给我捞!”
话音落了,一队人马左右看看,再望着那略显脏臭的护城河,面有菜色。
上尉一脚把靠边的士兵踢下河水,厉声吩咐另一队人。“去下游拦截!不管是死是活,都带回来。”
就在这时,突然遥远处灯火通明,汽车的马达声直袭耳膜。
“上尉上尉!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领头男人一愣,他缓缓转头看过去。
整齐的军装,正规军装备,男人手里握着枪,突然朝天一枪。他身材高大,五官深邃,漆黑眸子深沉,整个人带着杀气,犹如地狱走出的修罗。
“上!”
满地狼藉,尸体一具一具搬到光明的地方。顾钊身穿正装,笔直的站立,他眼睛看着黑暗,表情阴沉,他手里握着枪,手指十分用力的握着,似乎下一刻都要杀人的模样。
也许,白秀蘭死了。
所有人都抬到了光明处,车中王烈满头满脑的血,却还有一丝脉搏,被快速抬了下去。这么多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女人。
顾钊站在黑暗中,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徐德成小跑过来,他脚跟磕地行了标准的军礼。
“督军,没有夫人。”
顾钊猛的转头看过去,他那双狠厉的眸子盯着徐德成,嘴唇动了下,片刻后,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这黑暗里响起。
“夫人呢?”
“不知去向。”
顾钊眉头微蹙,身上那份紧绷却明显弱了下去,他的视线扫过这个战场,最后落在被捕按压在地上的男人,上前一步,微微矮身,枪口挑起男人满是血的脸。
“我的夫人呢?”
他声音沉稳,没有一丝起伏,目光比这夜还要沉静黑暗。让人莫名生出胆怯来,那上尉浑身都在发抖。
“河……河里,跑了!”
顾钊眯了眯黑眸,嘴角突然就挂上了一丝笑,但很快就收敛。他直起身来,站在护城河边,望着沉静无波的河面沉默了很长时间。黑暗里的护城河很安静,根本没有女人的痕迹,他突然转身就走。军靴踏在地面上,铿锵有力。
“去城西,围了将军府!”
训练有素的士兵高声应答,快速小跑朝着远处而去。
这一夜,注定是很多人的无眠夜。
叶府。
叶崇站在二楼露台,眼睛看着前方黑暗。
白秀蘭的死是督军默认,这件事他不能干涉。摇晃玻璃杯,殷红色液体如同血一样。夜空是如此宁静,正月十五月光皎洁,如此美丽。
又一名佳人香消玉损,督军向来心狠。叶崇勾起唇笑了起来,惊魂动魄的勾人,他挑起桃花眼,倾手把杯中酒泼至空中。
“美酒赠美人!”
他笑了一声,身体依靠在露台凭栏之上,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吐出,整个面孔都被笼罩在烟雾之中。
遥远天幕,一颗明亮的星星闪烁。
他眸中闪烁着迷茫,也许在以后的某个日子里,他会突然想起那个聪慧机敏的女子,他们一见如故,那时候也许他会后悔今日决定。
“再见,秀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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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光下,鹅卵石的河滩上,白秀蘭从水中爬起来,一步深一步浅的朝着前方走去。她只想跑的更远一点,可谁知这护城河流往荒山野岭之处。
寒风瑟瑟,她冷的发抖,也忘记了身上的腥臭,抱着手臂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那打入水中的一梭子子弹并不是毫无用处,至少把白秀蘭的脚腕擦伤了,血珠落入河水之中,渐渐淡了去。她冷的厉害,又精疲力尽,一口气游几千米,她几乎要把肺喘出来了,枪早在半道就丢了。
白秀蘭体力有些透支,她茫然的朝前面走着,把顾钊叶崇这些人记恨了一个遍,后来又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喷嚏中暂且忘记这些恨,转而想念起了官邸温暖的被窝。
顾钊这人忒没良心,好歹为他办过不少事,生病的时候自己还伺候了来着。他就是个狼,媳妇不见了,就是再没感情,好歹寻一下。
总不能躲过敌人追捕,最后冻死的河边,如果结局是这般,就着实是太虐了一点。
如今,白秀蘭是累的连杀人的念头都起不来。她迈着艰难的步伐,慢慢朝前走着,衣服沾水后,异常沉重,贴在皮肤上,风一吹,冰凉彻骨。
哦,寒到骨子缝里去了。
人吧,一旦临近死亡,想的就多了些。
她没谈过恋爱,上辈子是处-女,这辈子还是处-女,想想如果这么死了,连个破处的机会都没有。至少也让自己享受一次,看书中欢爱中都是十分享受的事情。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可也不讨厌,两辈子都这么半路夭折,连个人生圆满都达不到。
白秀蘭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的走着,她真是累,都不想走了。
不如就这么死了也好,想着,躺下来,就十分安逸。
可作为军人,她不容许自己有这般消极的想法。
努力撑开眼皮,继续走罢!活着,才有机会吃更多好的,喝更美味的葡萄酒,享受更多安逸。
权衡利弊,不就是几步路嘛。为这几步路就寻死觅活,那得多懦弱。
白秀蘭头晕晕沉沉,这具身体不如前世的健康,能调理到现在状态已经是极限。受了凉就高烧起来,白秀蘭抬头眺望远处,黑暗之下,连绵山脉像是巨大怪兽,没有丝毫亮光,前途无望。
白秀蘭深吸一口气,看到地上好像有根木棍,想捡起来拄着继续走,可一低头,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她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七章
黑暗如同巨大的漩涡,灵魂被强行抽离。
白秀蘭疲惫至极,却无法令自己停止,她看到自己的墓碑,孤零零的矗立在荒芜中。
“爸妈,我死了。”
白秀蘭明明不难过的,可是看到自己的墓碑,心脏处莫名抽疼。
“你们知道吗?”
没有人回答,她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很长时间,眼睛突然酸涩。
“我走了。”
“再见——”
我其实不愿在孤寂中和自己道别。
白秀蘭醒来之事,刺目光明让她睁不开眼,然后她听见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夫人,你睡了很久。”
依旧温和低沉,带着份宽厚。
白秀蘭眉头不由自主的蹙紧,她缓缓睁开眼,看到顾钊站立病床之前,他深沉眸光看着白秀蘭很长时间。白秀蘭面色苍白,透着惨烈。
他们沉默对视,片刻后,白秀蘭弯起唇忽的露出个笑,声音沙哑干涩。
“督军好算计。”
顾钊神色不改,他知这事儿自己确实做的不地道。可不付出,怎会有收获?
“以着夫人的身手,应不会出事。”
这话说的讽刺,原来他一直在试探自己,这场意外恐怕想一石二鸟,可惜呀可惜,自己只是来自未来的一抹游魂,让督军失望,真是她的不敬。
白秀蘭笑出了声,牵引了腹腔的伤,剧烈的咳嗽起来。
“督军……还真是看得起秀蘭!”
她咳的惊天动地,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顾钊眸光暗沉下去,不再和白秀蘭说话,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徐德成!叫医生过来!”
白秀蘭出了病房,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沉默片刻。刚刚白秀蘭的目光让他不悦,微微眯眼。
找到白秀蘭是在早晨七点,控制了徽州武力部队,他就差人去搜寻白秀蘭的下落。见到白秀蘭的时候,她的样子十分可怜。瘦小身形蜷缩在冰冷的河石上,湿淋淋的衣服裹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