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宝珠让小丫头捧着铜盆,甜甜笑问,“你试试水,凉不凉?”
在凤鸾出神的功夫,早有五、六个丫头涌了进来,端盆的,拿香胰子的,给她卷袖子的,各自忙着却又井然有序。宝珠亲自取了玉润膏,用簪子挑了,一边替她涂抹,一边说道,“只要薄薄的涂一层,防风吹,又滋润,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她说这话,有盼着被赏赐一盒子的意思。
凤鸾听得明白,却没答。
心下冷笑,像这种卖主求荣的狗奴才,居然还敢腆着脸要东西?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就合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姐,可是不舒服?”姜妈妈见她蹙眉,担心问道。
凤鸾摇摇头,“没有。”看着年轻了十岁的乳母,心中感慨万千,能在临死前的梦中见到乳母,也算是自己的福气了。
当年凤家被抄以后,乳母一家人被牵连贬为官奴。乳母将自己从小奶大,捧在手心里整整十几年,比亲生骨肉还要亲。因念着自己,夜里总是背着人偷偷哭泣,没几年就哭瞎了一双眼睛。
一个瞎眼奴婢,有哪家主人会待见?死得时候,不过是一张草席裹走了事。
想到此处,凤鸾心头一阵难抑哽噎。
“小姐。”姜妈妈见她脸色不好,越发担心起来,朝她额头上抚摸过去,“可别是早春换衣裳冻着了吧?”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烫。”
“我真的没事。”凤鸾怕吓着她,强忍翻涌不定的情绪,微笑道:“就是才起来还没大睡醒,发癔症呢。”等等……,似乎不大对劲,怎地梦里还能闻到熟悉的气味?还有感受到乳母手上的温度,以及柔和的触觉。
这个梦实在是太过清晰,太过真实了。
仿佛……,自己又活过来了。
☆、2 故人
重活一世,凤鸾想了很多,很多。
自己首先要做的事,不是痛恨萧铎,不是追查前世难产的真相,更不是和宝珠这种奴才计较,而是……,彻底改变凤家前世抄家的悲剧!
换个角度说,只要凤家一直好好的。
宝珠就没有机会出卖三堂兄,自己不会入宫为奴,不会被萧铎强占,更不会跟他的妻妾争斗,不会折腾一圈儿还是惨死。
----只要凤家屹立不倒,一切都不一样。
可是这种想法是好的,做起来却简直犹如蚂蚁撼树一般困难。试想自己一个待字闺中的娇小姐,能够做些什么,去改变那犹如洪流一般的朝堂风波呢?只怕连螳臂挡车都算不上。
但……,就算自己是螳臂,也要挡一挡。
凤鸾暗暗下定决心。
“小姐。”宝珠从外头进来,她压低声音,“长房那边出了点儿事。”一脸不安之色,“听说三爷跟大夫人拌了嘴,赌气出门,把大夫人给气着了。”
“三哥哥出门了?”凤鸾心头一跳,忽地想起从前的一件旧事,暂时顾不得琢磨改变凤家命运之事,问道:“今儿什么日子?”
宝珠回道:“初二。”
凤鸾又追问道:“四月初二?”
“是啊。”宝珠忍不住好笑起来,“小姐可是睡迷糊了?连日子都不记得。”
凤鸾心里微微一沉,没错,时间正好对上了。
前世里,家里给三堂兄定下的未婚妻姓王,出自本朝名门,挺好的一门婚事。但不清楚三堂兄在哪儿听了闲言碎语,说王氏和表兄有瓜葛,嫁到凤家原是不情愿的,只为家里母亲哥哥逼着,才勉强应了这门婚事。
三堂兄便炸毛了,不答应,和大伯母争吵后赌气出了门。
然后约了一帮狐朋狗友出城喝酒,好几天都没有回家,这也罢了。偏生不知又是哪个闲不住的,嫌单是喝酒作乐无趣,便提议既然出来了,何不去附近清虚观赏赏花?这一赏,便赏出事儿来了。
当时事有凑巧,正赶上王氏的表兄杜公子也约了朋友,去清虚观山上作诗。两行人碰在一起,三堂兄是个性子暴躁的,他身边的人又个个不安分,三言两语就吵上了,然后打了起来。
可怜那杜公子一行人,诗没做成,反倒狼狈不堪的挂了彩。
原本富贵公子哥儿们的口角,是常有的,不算稀罕。可这事儿没有完,两行人各自散开回去后,不知道是谁,居然把打架的原委嚷嚷开了。
传来传去,流言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发夸张,最后竟然变成王氏行为不贞。
消息传到王氏的耳朵里,不免羞愤交加、又气又恨,躲在屋里哭了半天后,趁人不留意悄悄吊了脖子,转瞬香消玉殒。
三堂兄知道王氏死讯以后,倒后悔起来。
“可见是我误了她。”他悔恨道:“王氏心里原本肯定没有鬼的,她若喜欢那姓杜的,嫁了便是,何至于自寻短见?”气得暴跳如雷,要去找传流言的人拼命报仇,被大伯父一顿狠打,勒令锁在家里不许出门。
至此,凤家和王家的亲事没有结成,反倒结了仇。
凤鸾心情复杂,后来凤家获罪被抄的时候,那些欲加之罪少不了王家的手笔,特别是三堂兄一个不入仕的公子哥儿,竟然也有人盯着,辗转将他逼死,想来和王家脱不了干系。
可是追根朔底,这件事……,原是三堂兄莽撞闹出来的祸事,是凤家人的错。
----怨不得王家落井下石。
*******
宝珠这几天有点忧心忡忡。
自从那天找讨要玉润膏不成以后,小姐她……,待自己就没有以前亲热了。
莫非是为自己要东西恼了?不能够啊。
二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手脚大方,养得娇贵,好东西又多,以前不知被人要走多少金贵物事,都没见她皱一下眉头,哪里会心疼一小瓶玉润膏呢?仔细回想,自己这几天也没办坏事儿,唔……,的确没有。
那是为什么呢?
对了!前几天三爷赌气出去以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而小姐一向和三爷要好,许是在为三爷的事担心?所以看谁都不顺眼。
宝珠自以为想通了其中关窍,不关己事,稍稍松了口气。
因而上前问道:“小姐,可是在为三爷的事担忧?”
凤鸾抬眸看了她一眼。
宝珠被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脸,“小姐,我脸花了?”
凤鸾暂时不好发作她,忍住心里厌恶,淡淡道:“等下我去给大伯母请安,你去挑身素净衣裳。”转头看向玳瑁,“把早上我弄好的插花带上,等下一起送去。”
宝珠脸色微微一变,小姐出门去长房,居然带上玳瑁?要在以往,小姐可都是带上自己的。她心里有些急了,又不好说,陪笑道:“玳瑁不爱出门,还是我跟着去罢。”
“碧落病了。”凤鸾没空跟她纠缠,敷衍道:“屋子里好歹得有个人看着,玳瑁嘴笨不会管人,有你在,小丫头们老实一点儿。”
宝珠半信半疑,“这……”想了想,眼下并非逢年过节,去长房也得不了赏赐,比较起来,还是在屋里竖立权威更要紧一些。毕竟碧落年纪大了,再过两、三年就会放出去,等她一走,副小姐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
“好。”宝珠复又欢喜起来,笑道:“那我去给小姐挑衣服。”
凤鸾哪有功夫管她怎么想的?当务之急,得先把三堂兄的这件祸事给解决了。
之所以拖了这么好几天,不是自己不着急,而是只记得三堂兄在清虚观打架闹事的日子,他之前去了哪儿根本不知道,自己提前去找大伯母也没用。
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当年的祸事就是从今儿开始的。
凤鸾领着丫头们,出了自己居住的望星抱月阁,沿着紫藤小径,一路往上房的绮霰斋走去。眼下四月里,正是春暖花开遍地旖旎的时节,路边花圃姹紫嫣红,头上绿树荫荫,金子般阳光从树叶缝隙洒落下来,落在小径的鹅卵石上。
玳瑁领头跟着主子,对身后小丫头墨竹叮嘱道:“拿好,别磕着碰着。”
凤鸾听了,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说起来,玳瑁也是很机灵伶俐的,前世不过是自己偏爱宝珠,才让玳瑁被压了一头罢了。试想玳瑁若真是老实笨笨的,怎地今儿一跟自己出门,就带上她调教的墨竹,而不是宝珠调教的茜香呢?
瞧瞧,就连丫头们都有派系之争,何况皇子们?
下一瞬,凤鸾脸上的笑容忽地僵住,怎地……,又想起那个人了。
玳瑁见她忽地驻足不前,问道:“小姐,要不要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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