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却挑着眉梢讥笑一声,“妻子?你太高看自己的地位了!若非你父亲是苏景阳,你连本王的工.具都不配做!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以你这平庸的资质,在风.月之地做个头牌还算可以,若是谈及母仪天下,你有那个风范吗?”
随即,他便下了床榻,穿好中衣,拂袖而去,丝毫没有新婚男子对妻子的依恋。
那晚的屈辱,苏雪嫣历历在目。
哭了片刻,她擦干泪痕,起身又坐回到梳妆镜前,重拿起胭脂水粉,补好妆容,梳好发髻。。
“王爷,为了你,嫣儿愿意受尽一切苦楚!”肿了半边的脸颊绽放着古怪的笑容,加之咬牙切齿地吐字,令原本姿色尚好的女人浑身散发出诡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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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闲庭小筑”。
累了一天的俏儿早早就闩好了大门,回厢房的仆妇间去歇息。
她每天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不仅要照顾谨王妃的生活起居,还要打理整个“闲庭小筑”,就连“撕夜”的起居饮食都在她的管辖范围内。
小姑娘是个怯懦又心善的人,时刻念着谨王妃对她的好。虽然这位主子的秉性是怪异了些,可对她却从来没有打骂过,有什么吃的用的,也会跟她这个婢女分享,这样的待遇,在整个恭王府的下人中都是凤毛麟角。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对谨王妃的失.足落水存着深深的内疚和自责,她时常想,如若那天她坚持让主子回园子去,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个让人忧心又难过的局面。
各方面原因纠结在一起,俏儿便对谨王妃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即便宫里所有御医会诊之后判定谨王妃不会再醒过来,她也是义无反顾的,——留在这宁静的小院,守着只剩一口气的主子,未尝不是恭王府内最好的差事。
俏儿房间的烛火熄灭没多久,就传来了细微的鼾声。
随后,“撕夜”也昏昏欲睡起来。
蓦地,它忽然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站直了身子,往一处院墙上望去。
低吠一声过后,方看清了从墙上跳下的人影,随后,它轻轻呜咽着,乖乖地伏下身子,再度进入了迷糊状态。
墙上落下的人影未做片刻停留,便闪身进了谨王妃的房间。
女子的房间里点着蜡烛,这是俏儿为了夜晚照顾主子方便而特意为之。
蜡烛是向管家申请得来的特制高台烛,天黑时点燃,天亮后才会燃尽,正好燃够一整夜。
男子关好房门,直奔榻边,许是激动万分,脚步踉跄摇晃。
“霓朵……”他轻声呼唤,俯在她身边,双手颤抖,捧着白皙的美颊。
女子沉睡着,没有回应。
男子急切地摸索到了她的小手,紧紧地包在两个大手掌内,放在唇畔,轻轻亲.吻。
“霓朵,醒一醒……他们一直说你醒了,只是需要静养,今天才知道他们都是在骗我!霓朵,醒过来,告诉我,你安然无恙……”脸色苍白的贝御风失掉了往日里的沉稳干练,不安和惶恐侵袭着他。
从冬捕那一天开始,这份不安和惶恐的情绪已经折.磨了他一个多月。
那天,贝御风随同贝凌云坐轿辇回了园子里,下轿之后,方发现女子并未一起回来。
众人一块进了园子,他又找了个借口出了大门,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等候她。
过了一会,终于看见了她乘坐的轿辇,可是,当轿辇停在园门口的时候,从上面下来的竟然她的贴身丫鬟俏儿。
不待多想,他便跑过去追问她的行踪。
“谨王妃呢?”他拦住了丫鬟的匆匆脚步,差一点将女子的芳名宣之出口。
“昕王爷,谨王妃让我回来给她取一张厚毯子……”丫鬟似乎相当着急,一改平素的懦弱胆怯,口齿伶俐了许多。
“正好我要出去溜溜,这事交给我吧!”男子不管不顾地扯着丫鬟进了园子,让她找出毯子,他抱在怀中,策马直奔“衔月湖”。
冻伤未愈,又有寒风刺在身上,令他觉得有些难受。
然,一切都不重要,悬在他心头的不安和惶恐随着离湖边越来越近而愈发地加剧。
终于,骑在马背上的男子远远地望见了冰面上那个小巧的素色身影,心底的不.良情绪这才有所缓解。
马儿狂奔着冲向湖边,随即被他极速勒住缰绳,一个急刹之后,双前蹄立起,然后才稳稳地四肢着地。
贝御风匆忙跳下马背,奔冰面上赶去,——只要她离他还有距离,他的心就仍是忐忑不安的。
可是,令他最最不想看见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就在他们之间相距十几丈远的时候,她打了个趔趄,随即掉进了冰洞之中。
眼看着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冰面上,他嘶吼着喊出一声“霓朵”,扔下毯子飞奔过去。
因了一时情急加上脚下打滑,两步之后,他便摔了个跟头。
起身走了两步,又摔了一跤。
当他磕磕绊绊扑到冰洞前的时候,已经在冰面上摔个四个跟头。
来至捕鱼洞旁,他便不假思索地跳了进去,入水后方察觉锦裘没脱掉,浸了水十分沉重,遂,先将锦裘脱去,再行寻找女子。
身体下沉了半丈深,才看见女子的身影,其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她身边,扳住她瘦削的肩头,试图往水面游去,却发觉她的情况十分糟糕。
“霓……”他刚张开口,就喝了一大口水。
倏然想到,如果她窒息的时间太长,即便两人很快上到岸上去,也未必能救得活她。
遂,使她跟他面对面,将自己的嘴巴印在了她的樱桃小口上,以大手捏开她的牙关,往她的口内渡气。
一口……
两口……
三口……
她一直没有反应,不仅没有张开眸子,就连四肢都是瘫软的。
冬天的湖水是刺骨的,即便到了一定深度,水温便不会再降低,可对于本就身子羸弱的这对男女而言,同样是灭顶的挑战。
这时候,男子的呼吸也困难了起来,他知道,不能在水下逗留太久,否则他们只能等到死后被冬捕的猎手们用渔网抄上岸了。
几乎是在同时,他决绝地扯掉女子身上的棉斗篷,揽住她的柳腰,奋力踩水,往水面浮去。
及至快到水平线的时候,又一个难题出现了,——捕鱼洞的面积不大,他们下沉的时候不是垂直下去,如此,再浮上来,便无法准确地找到洞口,怎么往上游,都被结实的厚冰阻挡在了水下。
绝望霎那间将男子笼罩。
要知道,整个湖面只有六个捕鱼洞,而他们落水的这个,是所有冰洞里最大的一个,也是下网、收网的中心点。他们连这个冰洞都找不到,就更找不到另外那些更小的了。
就算让他找到其余的冰洞,也没办法从那么小的洞口上到冰面上,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
即便已至绝境,男子却并未有放弃之心,怀中的人儿生死未卜,他不能失掉救活她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又往她口中渡了两口气,他开始屏住呼吸继续寻找洞口。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尝试了六七次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落水的那个捕鱼洞,并且利用拴渔网的粗绳子,成功使得两人爬上了冰面。
岂料,从湖水中逃出来,却只是个开端,他们的亡命生涯并未就此结束。
把鱼薇音抱到岸边,平放在毯子上,贝御风开始摁压她的胸口,希望令她吐出腹内的湖水。可是,按压了好一会,也未见效果。
又尝试着拍打女子的脸颊,她却依然没有反应。
严寒之下,两人身上的湿衣服很快便开始冻结,即使他把整张厚毯子裹在了她的身上,也没能令她骤降的体温保持住。
“霓朵,不要睡……”他吃力地抱起她,放上马背,用毯子的四角把她固定在马上,然后,自己也费力地上了马。
狂奔,狂奔!
板结的衣衫贴在肌肤上,原本就没有痊愈的冻伤瞬间再度复发,浑身的肌肉都痛得好像被无数根钢针狂刺,连骨头都痛得叫人想要喊出声来。
即便如此,贝御风却坚定地抓着缰绳,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前方的道路上,他要狂奔到园子里,只有回到那里,才可能救活身前的人儿。
这一刻,他恨极了冬捕,恨极了该死的冬狩,也恨极了自己的粗心。
如果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他一定要像烧了昕王府那样,一把火将整个围场付之一炬。
不,他不敢想象她会离开这个人世,如果她真的走了,那他活着的意义也就随之失去了。
不不不,他要把她的命从老天爷手中夺回来!
这样想着,他拔下了女子头上的银钗,几乎拼尽浑身的力气,用力刺向了马匹的臀部。
受了惊吓的马儿长嘶一声,尥起蹄子加速狂奔,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向园子。
今日的天气实在寒冷,不仅湖面上没有猎手们的身影,就连园子外和园门口都没有当值的侍卫,而已经冻僵的贝御风是无法令发狂奔驰的马匹停下脚步的。
眼看就到了园门口,男子索性横下一条心,机械地把缰绳在手腕绕了一圈,旋即,一个翻身,下了马背,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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