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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 (秀才娘子)


  但见容娘子紧蹙的眉渐渐松开,眼中湿气弥漫,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无声地从粉腮上滑落。
  春雨吃了一吓,忙问道:“娘子,怎的哭了。郎君有信,该当欢喜才是?”
  容娘摇了摇头,手将信纸紧紧的压在胸口,心中一层欢喜一层愁绪,一层心悸一层思念,一层苦辣一层酸甜,翻转潮涌。万般滋味如千层糕一般,层层叠加,渗透,蔓延。酸里面透着甜,苦里面亦泛着甜。
  “……此间战事已了,将应上命回绍兴府交接,转赴合肥。心事能全,甚喜。其间许能抽空回家盘桓数日,尔可将行李提前备好。上回做的中衣甚好,可多备。
  身子可安?甚念。尔心思细密过甚,有伤心肾。家中诸事,渐可放手他人。来日方长,将养身体,子息之事方可齐全。
  ……”
  他亦挂念自己!
  他亦体贴自己!
  他亦以为知己!
  他的抱负。欢喜,皆说与自己听。这份信任,令人动容!
  她亦为他的心事能偿而欢喜。为他连连参战忧心悱恻,为他的这份难得表露的思念体贴失魂落魄,一颗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原来情痴便是如此,原只当六郎大婚那日,一切便已终结。原来命里等的是他,是他呵!
  ……
  日头高升,仍是一个艳阳天。老夫人院里的桑树枝叶繁茂,葱绿已渐深浓,层层叠叠的叶子在热浪的炙烤下巻了角儿,萎靡不振。皱巴巴的模样。
  然徐府的主人们齐齐的歇了一个放心的觉,便是连精力强盛的靖哥儿也摊手摊脚在容娘屋里的榻上睡了一觉。仆人们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些许声响。门外的野狗。亦叫门房把一块骨头远远地逗弄远了。
  隐隐有卖酸梅汤的叫唤。
  日头不知不觉间偏西,往远处的山头后隐了半边身子。它那耀目光芒已然散去,血红的圆盘如酗酒汉子的眼睛,傻愣愣地瞪着,不知闭眼。
  带着午觉的迷糊,徐家人正喝着自家煮的酸梅汤解暑。老夫人犹道那汤不够甜,下回须得多搁些糖才是。容娘一边微笑着应了,自己尝了一口,却觉着刚刚好。靖哥儿与玉娘嚷嚷着要吃冰,徐夫人便说正当暑热,一冷一热,不是养身之道。
  远远的街道上传来马蹄急响,十分奇怪的是,清平县城那般繁华,竟然未能遮掩住马蹄得儿得儿的急踏。
  徐府这头听得恁般清楚,连有些耳背的老夫人也听到了,她将手中的汤匙轻轻放下,搁了碗盏,垂眸静坐。
  徐夫人才刚现出些光泽的脸蓦地暗了些许,她颤颤巍巍将碗盏递给一旁的容娘,闭了眼睛,似在等待甚么一般。
  容娘正觉得奇怪,城中罕见马匹,如何今日这马来的如此奇怪,且又奔的如此急促?
  她接过徐夫人递过来的碗盏,见到两位夫人神情,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忽地吊起。莫非出了甚么事么?
  舒娘莫名其妙,但厅中情形古怪,她也不敢言语,偷偷地挨了容娘站了。
  她与容娘不晓,战祸之年,凡街市上头出现急踏的马匹,十之有九,是谁家的郎君在战场上去了,营中来人报丧。自然,如此待遇,非常人可享。
  但这日,两位夫人便是那般心领神会般,同时想到了当年自己的郎君,想到了旧都街头急踏的马蹄声。这声响,宛如一把尖刀,直戳人心。两位夫人在熬,熬当年的痛,熬这马蹄声离去,远远的不再回来……。
  然而那马似是识得路一般,左拐右拐,沿着街巷,沿着七郎往日去县学的路径,踏过七郎脚步曾经踩过的每一块青砖,将他遗落在街巷中的一言一笑踏碎!
  马蹄声渐近,渐沉,渐重,……!
  便如一首哀曲一般,至高处,霍然停顿!
  大门转轴咯吱咯吱的响,人心便如卡在那轴缝里头,被碾压得鲜血淋漓……。
  徐夫人身子晃了一晃,脸色变得灰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她稳了身形,只等着那最后的一击!
  老夫人闭眼,历经风霜的皱纹里头深深地藏着哀伤。
  容娘心惊胆战,外院卢管事的脚步声响起。他在跑,跌跌撞撞地跑!
  容娘噙了泪,环顾了四周,忙朝玉娘招手。叫她来护着娘。老夫人那边稻香很妥当,早已紧紧地挨在一旁。容娘转身,拥住一旁慌慌张张的舒娘。
  舒娘犹自抬头道:“嫂嫂,可是七郎回来了,咱去二门瞧瞧!”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带了惧意,却强自欢颜,笑着对容娘说话。
  容娘大恸。只望那人为的是别事,莫带来悲音。
  然而世事如此残酷,卢管事一路奔来,隔得老远便跌跪在地,嚎啕大哭道:“老夫人,夫人啊,七郎去了啊……!”
  天地变色,人间大悲。
  徐夫人头一仰,便昏了过去。
  老夫人眼泪双流。双手锤了胸口,却无声无息,叫人惊骇。
  容娘眼前一黑,简直想不管不顾,去问那报讯之人真假。但怀里的舒娘却抢先一步,她挣扎开来。脚步直直的朝门外迈去。
  “你……你说甚么?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舒娘原本哑着嗓子。到了后头,却厉声尖叫起来。她摇摇晃晃地往门外奔,容娘与舒娘的婢女两人尚且抱不住,竟被她带着往外奔了好些步。
  卢管事老泪纵横,一路爬着过来,泣道:“杨娘子啊,七郎已经去了,你要保重啊!”
  舒娘怎听得见,她只往门外奔,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不能。不能啊,定是错了,错了……。嫂嫂。咱们去接郎君,去接他啊……!”
  舒娘的眼巴巴地揪住容娘的衣襟,苦苦求着。
  泪眼朦胧中,容娘搂住舒娘的头,哭道:“舒娘,乖啊,咱们在家里等。”
  舒娘眼睛里的光芒灭了,她居然笑了,点头道:“好,嫂嫂,咱们回房。他说了,回来便带我去回头沟里玩。”
  说着,她急急地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容娘流着泪,怔怔地看着舒娘僵直的背影。春雨搀了她,小心翼翼地道:“娘子,跟着去吧,怕舒娘子乱想哩!”
  这日晚上,徐府无人入睡。
  容娘叫闻讯赶来的于氏等人陪着两位夫人,自己专心陪着舒娘,不敢稍离。舒娘也不睡,醒过神来,便不停地哭泣。她紧紧地抱了床柱,嚎啕大哭,哭到没有力气了,便抽泣,呜咽,又喊着爹娘。
  容娘心中痛到不行,心道,我害死七哥了,害死他了!若是当初阻挡了他,便不会……!隐隐埋在心底的担忧恐惧忽地升上来,如一头猛兽一般,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心。
  次日清晨,稻香来传老夫人的口信,叫众人收拾整齐,去前厅。
  容娘帮着舒娘穿了素衣素裙,外套斩衰。自己也略微收拾,抹了一把脸,便扶着舒娘往老夫人处而来。
  张府早已得知,张教授与张夫人同来,又带了冷粥,泪眼婆娑间,劝众人少许用些。哪里有人肯用,只是默默地留着泪,等候七郎归来。
  至巳时,七郎归家。
  里头听到声响,早已哭坏了。老夫人强自站起,顿了顿手里头的拐杖,颤声道:“七郎——为国捐躯,是咱徐家的好儿郎!将眼泪抹了,咱去接他……回家了!”
  出去时,言笑朗朗,如星如月。
  回来时,一副棺柩,无声无息。
  那般高大的身量,如今要屈息在小小闭塞的灵柩里头,不见他的眉眼,不见他温暖的笑容。亲厚如他,终有一日变为森森白骨,化成泥,化成土,阴阳阻隔,永不得相见!
  容娘哭得昏天暗地,回过神来,便抹了泪,去看舒娘。
  一应操办事宜,交与二郎夫妻打点。容娘日日陪伴在舒娘跟前,唯恐她想不开。舒娘只是哭,哭得累了便睡,醒来又哭。她娘家人来了,又是一番悲恸欲绝。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少年夫妻的生死别离之痛,亲人不得相见的煎熬,皆随了那凄厉的挽歌,化作云烟。一缕缕,入了天,陪伴亡人;一缕缕,入了心,永世惦念。

☆、第一百五十四章 领罪

  音容笑貌犹在,魂魄悠悠,此生无可觅处。
  廊下的晚香玉竟然开了,素白洁莹,娇小可怜。
  今岁的花,明朝仍可期待。
  身边的人一去,便永不复返。
  院里的刀枪架上,兄弟三人惯使的武器被擦的铮亮。只是那人,再也不会去握他的那一把!
  舒娘窗前的矮桌上,仍是他走之日的那一盘棋,黑多白少。七郎永远是黑的那一方,离家之时尚且交代舒娘,不许动棋盘,待他归来,再续此局。
  容娘好不容易劝着舒娘躺下,她默默地看了一回棋局,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黑子,触手微凉。如林间的涧水,盛夏的热天,亦是清凉。
  七哥!
  容娘闭了眼,任由泪水滑落。
  耳边似传来七郎的爽朗的笑声。
  “容娘,诺,给你。街上新出的玩意儿,有趣得紧!”
  “容娘,快些,不然被六哥发现,我又得作文章!”
  “莫怕,我与你临摹几张,照着你的笔迹写,混在中间,六哥不得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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