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面的话并未说出,可是眼中的凝重已经提醒了楚正阳。他们楚家在安宁是有敌人的,若他们处在被动一方,说不定,这一次就会被扈家置于死地。
楚正阳缓缓点头:“我立即把管事们叫来,吩咐他们去各个药铺收药。”
“城中的药铺恐怕不够,而且若是楚家大张旗鼓的去收药,无疑是告诉了所有人我们的打算。”楚清摇头分析。
楚正阳不语,因为楚清说的是实话。
“而且,除了囤药,还要囤粮。”楚清又补充道。
“囤粮?”楚正阳反问。
楚清点头:“良田被毁,庄稼颗粒无收,恐怕会有无数百姓流连失所。”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囤粮?”楚正阳依旧不解。“而且,若是发生如此大的灾情,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亦会发粮赈灾。最主要的是,商人若在此时囤粮,那是杀头之罪。”
“爹,我们不去做这件事,在暴利面前,会没有其他商人冒险么?”楚清冷声打断楚正阳的话。
一句话,将楚正阳震得无话可说。
令人眼红的暴利面前,律法刑罚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可是,真的要去赚着灾难财么?囤药,那是以防扈家逼入绝境。可是囤粮……
看出父亲的挣扎,楚清压低声音说道:“爹,若是药品和粮食在我们手中,到时候是要赚取暴利还是开仓赈灾,都是我们的选择。若是我们手中没有这些,就真的只能看着老百姓去死了。”
这句话,如同棒喝,将楚正阳心中所纠结的统统打断。
他看向楚清,见她眸底清明,没有一点被钱财迷惑之意,才重重的点头,咬牙道:“好,就依你所言。”
“可是,如今安宁附近都被大雨包围,怎么囤积如此多的物资?”楚正阳有些为难。
“命人到远处城池搜集。”楚清果断的道。
“谁人可用?”楚正阳追问。
正在此时,酒酒飞身赶来,在门外禀报:“小姐,断刀回来了。”
楚清自信一笑,看向父亲:“最佳人选回来了。”
“断少侠?”楚正阳惊诧的道。断刀和酒酒他自然知道,虽不知这两人为何来到女儿身边,可是女儿身边有高手保护,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所以,对于酒酒,他一直都很客气,并未向对家中其他丫鬟那般使唤,对于断刀,他也是客气的尊称一声,断少侠。
楚正阳心中很明白,这两个人都是女儿的人,而不是楚家的人,更不是他楚正阳的下属。
“据说他的本事很好。”楚清嫣然一笑。
“可是他只有一个人。”楚正阳不放心的道。
“所以楚家要抽出一些家丁,还有在城外庄子中的家生子一起前去,他们主要负责押运,断刀则是负责安全。”楚清将心中的想法完整说出。
“楚家在城外还有一所小庄子,正好用来囤积物资。那里离安宁不远,若是发生什么事,也方便照应。另外,家中也要留些钱银,若是城中商贾反应过来,开始哄抢囤积物资,楚家若是安然不动,恐怕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楚正阳在心中一一记下楚清所说的话,考虑一番,没有发现漏洞后,便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辛苦爹爹了。”楚清歉疚的看向楚正阳。她如何不知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的情况?
只不过,如今能够完全调动起整个楚家的也只有楚正阳了。
好在,楚正阳对此看得很开,亦不觉得自家女儿抢了自己这个楚老板的风头,反而是开心,欣慰的道:“无碍无碍,这几日终日呆在家中,实在是憋闷得慌,正好阿离交代这些事,可以让爹爹打发打发时间了。”
知道楚正阳如此说,是为了宽自己的心,楚清也不戳破。
为父亲穿戴好蓑衣、斗笠,又将雨伞撑开递给父亲,目送他去召集楚家众人之后,楚清才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也越来越像楚正阳和郦氏的女儿。
“断刀何在?”送走了楚正阳,楚清才向酒酒问道。
“在梨园等候。”酒酒立即回答。
楚清点头:“我们马上回去。”
说着,两个丫头又把她包裹一番,然后三人才撑着伞离开了正房,向楚清居住的梨园而去。
来到梨园时,断刀和扶苏都守在门廊外,虽然房间大门敞开,但这两个土生土长的男人也未曾越礼进入其中。
“都进来说话吧。”楚清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一边解下身上的雨具,一边向室内走去。
两人依言进入房中,名柳给他们分别到了热茶后,才走到楚清身边伺候。酒酒则将雨具收拾好后,才回到房中。
“可看到什么?”楚清问向断刀。
断刀眼皮都不抬一下,依旧抱着自己的那把不似刀也不似剑的武器,语调毫无平仄的回答:“安宁城外乡镇都受到大雨影响,越靠近盐城的地方,影响越严重。良田已经被淤泥掩盖,恐怕三年内都难有好收成。百姓苦不堪言,家中无米下锅者,甚。家中无柴生灶者,甚。家中病患无医者,更甚。更有无数房屋被毁,百姓无家可归,只能在破庙或山洞中藏身。”
断刀的情报很仔细,这让楚清知道,他很认真的去完成了这个任务,也许正是因此,导致了他的晚归。
城外的情况比城内更加惨烈,恐怕过不了多久失去家园的百姓就会涌入城中,倒是人口一增加,疫情发生的可能性就更大。
想到这,楚清觉得时间已经很紧迫。“断刀,你休息一下,还有任务需要你出手。”说完,她又想了想,看向酒酒:“酒酒,这一次事关重大,你也跟着去,相互有个照应。”
“是,小姐。”之前,楚正阳和楚清的谈话,酒酒也听了一多半,心中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任务,所以并无抗拒,也不拒绝。
“断刀是否能问是什么任务?”断刀冷漠开口。嘴角一抽一抽,他很想完成水千流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学会如何笑,如何对人和颜悦色。可是,目前为止,这个任务似乎很难,很难。
楚清看了他一眼,也不瞒他:“楚家要到没有受到灾情影响的城镇收购粮食和药材,你和酒酒负责其中安全。”
“小姐要囤药、囤粮?”能被水千流派到楚清身边保护的人,都不是笨蛋,自然清楚楚清话中隐藏的意思。
可是,这囤药和囤粮都是奸商所为,为什么眼前这个清丽无双的女子也要做这种掉脑袋,惹民愤的肮脏之事?
“我的决定需要向你解释?”楚清的语气渐冷。
“小姐,是断刀逾越了。”酒酒赶紧打着圆场,将断刀拖下去。
“小姐,那我呢?”待两人离开后,扶苏忙问道。
楚清看向他,见他这段时间在断刀的训练下也壮实了不少,个头也高了些,眼中光彩熠熠。“你下去准备准备,负责这次收购事宜,若你不能将物资安全带回,就不用再回来见我了。”
“是!小姐,扶苏定不辱命。”扶苏激动的大声应道。离开之时,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楚清身后,眼带关怀的名柳。
雨,下得更大了。
楚清望向屋檐上剑斩不断的水珠,心中暗道,不知如此下去,再过几日,这安宁城会变成怎样一番光景。
……
扈家,大雨同样包裹着这里富丽堂皇的屋子,扈少安双手插在袖口中,依靠着门框,望着门廊外的大雨冲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扈博易坐在首座上低头喝茶。扈芙蓉则带着面纱,遮掩着被毁的容貌,眼中阴蛰,目光凝成刀,看向谁,都让人浑身不自在。
屋里伺候的下人都在她这眼神逼迫下,将头几乎埋在衣领里,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日,她被毁容后,当夜三皇子就匆匆离开了安宁城。接着便是连日连夜的暴雨,找来的医生,也都对她脸上长的玩意说不出所以然来。
一开始,她以为是那方从楚家商号千金买来的丝帕作祟,找人试了一下,却发现被试之人根本没事,渐渐的她又将属于水千流的物品贴身放好。
她却不知,那丝帕上的毒只对第一个接触到的人起作用,此刻毒素都已转到她身上,即便她找多少人来试,都不会像她这般。
尽管如此,她心中却始终觉得自己遭到了楚清的算计。有的时候,女人的自觉真是准的可怕。
若不是现在大雨阻路,让她只能待在家中,恐怕她会去找楚清算账。
“唉~,这雨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扈少安无聊的感叹。他已经被困在家中半个月,早就闲得心慌。
扈博易将茶杯放在桌上,望着外面的雨,心中也是烦躁得很。这么大的雨,根本无法开市,关门一日,就损失一日,想着每日损失的金银,都让他肉疼得每夜辗转难眠。
“爹,这雨一直下下去,恐怕情况不妙。”扈芙蓉突然开口。
她这句话,让扈少安和扈博易都同时将眸光移到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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