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此,所以楚清一开始以为水千流如此伪装的目的是为了避免上面那一位的猜忌,以免府中遭祸。
可是,现在看他的表情,却似乎另有隐情。
“我听坊间传闻,当今圣上十分宠爱逍遥王。而逍遥王也仗着皇上的宠爱,成为京城一霸,人人头疼却又不敢招惹的存在。”楚清答非所问的道。
水千流仰头大笑,那笑声中的情绪复杂,就连楚清也只能辨出其中一两味。
“皇上伯父疼爱我是不假,只是他的疼爱却让我望而却步。”水千流笑得莫名:“成为纨绔子弟,是我父王临终遗愿,所以就算是装,我也要装下去。”
“为什么?”这一下,楚清是真的好奇了。天底下,哪有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纨绔的?
“不知道。”水千流垂下眼眸,敛去眸底的光泽。
突然间,楚清看着水千流,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寻找过答案,而是当他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却放弃了继续深查。
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让他如此?
楚清不知道,或许水千流此刻也并不完全的清楚。
但是,她却知道的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陪着这个男人喝酒。
从水千流手中夺过酒壶,楚清再饮了一口桂花酿。桂花的香气,在口腔之中弥漫开来,包裹着她的呼吸。
“来,你我共舞一曲。”水千流突然拉过楚清的手腕,将她带入空中,松开手。
楚清一惊,脚下的沾衣幻影立即运用起来,稳住差点掉下去的身形。
水千流畅快的一笑,却惹来楚清恼怒的一瞪。两人从空中翩然落下,今夜都是一身白衣,没有繁琐的发髻,亦没有多余的饰品,纯净得不染尘埃。
“清儿,你好美!”水千流惊艳的道。手中抓住楚清手腕,用力往上一抛,楚清轻盈的跃起,在惊诧中以水千流为轴心,在空中画了一个弧,衣袂翻飞,轻如云烟,薄如羽翼。
这一次,水千流并未再带着楚清而动,两人脚步换移之间,身影虚幻,好似在对打,又好像是在翩翩起舞。
远处,藏于梨园月门之外的假山中,名柳和酒酒透过假山的孔洞望去。
那院中的‘飞天之舞’让两人眼中都迸发出惊艳之光。
“我就说小姐和水公子最为般配了。”名柳嘀咕着,声音中难掩骄傲。
酒酒眼中很是赞同,可是一想到小姐对王爷那不冷不淡的态度,又愁眉苦脸的道:“可惜,小姐心中有心结,不肯答应王爷。”
名柳眼中凝出怒火,咬牙切齿的道:“都怪那文青竹,让小姐伤透了心。才变得如此,不再相信男子之言。”她自然而然的把一切罪责都归结在文青竹身上。
“可怜了咱们家王爷。”酒酒无不惋惜的道。话音刚落,她又道:“不过,若不是文青竹悔婚,恐怕小姐和王爷之间也不会相识了。”
名柳赞同的点头:“说的也是,被退婚,总比嫁给那个人渣好。”
月,藏于云层之中,天色变得更暗——
第二天,天一亮,楚清便早早起身。简单梳洗之后,便坐在青檐小车离开楚宅。
安宁城外的官道上,全身黑甲的飞云骑整齐列队,冷峻肃穆,在他们的保护之中,一辆奢华却不失贵气的马车停放在中间。
车前,两匹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并行而立。它们身后的马车,车顶向四边倾斜,最高顶上,镶着一颗明珠,车檐下,黑底锦缎上,用金线绣着四爪龙纹,龙目怒瞪,皇室威严淡淡蔓延。
马车,是用最昂贵的紫檀木,榫卯连接之处,都有玉石和金箔镶嵌,仔细看去,就连木头上都雕刻着花纹。
龙诞香,从马车的缝隙中溢出来,与空气纠缠在一起,慢慢延伸开来。
车上的人,静默等待,直到一辆青檐小车出现在视线之中时,车上的人,才伸出一只如玉般,精心雕琢过的手,撩开窗帘一角。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让人一看难忘。
青檐小车无视飞云骑的存在,直接奔着华贵马车而去,而飞云骑也不阻拦,反而让开道路,让青檐小车靠近。
当两辆风格完全不一样的马车,并排停在一起后,一只芊芊素手撩开窗帘,露出了楚清绝色而清丽的小脸。
华贵马车上的窗帘被彻底拉开,露出的人影,却让楚清眼前一亮。
脸依然是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可是,却多了些淡淡的妆容,这些脂粉涂在他的脸上,并不显得女气,反而增添了他的妖邪,将他身上谪仙的脱俗掩饰。
第一次,楚清觉得男人化妆也能倾国倾城,没有娇媚之感,反让人觉得邪肆霸气,张狂不羁。
从来不束的墨色长发,此刻被高高束起,用紫金冠固定在发顶,金色的苏流分别搭在两边,让他变得神秘而尊贵。
身上的白衣也换成了紫色的宽肩窄腰长袍,深紫的锦缎上,用金银线绣着花纹,处处显得矜贵,不容亵渎。
这一刻,楚清明白了为何他化身为水千流时,可以不遮不掩,不怕别人戳穿他的身份。因为,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真的无法将一白一紫两个不同的形象,当做是同一个人。
甚至五官,在这样不同的装扮下,都变得陌生。
“原来传闻逍遥王喜爱脂粉,擅于男子妆容,并非是误传。”楚清由衷的笑道。
水千流挑唇,笑容充满了邪肆与张狂:“我本名赵晟颢,清儿可记住了。”清泉过石般温润的声音,也变得微微沙哑,而霸道。
说罢,他拿出一块紫玉雕琢而成的椭圆形玉佩,递过来:“这件小玩意,清儿留着可好?”
楚清并未立即接过,她眸光在玉佩上凝了两秒,上面的蟠龙让她微微一笑:“这种皇家之物,楚清留在身边,恐怕只会惹祸上身。”
“清儿会怕?”水千流笑容未变。
挑了挑眉,楚清伸手,接过那紫玉,入手之感,温润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楚清没有值钱之物送与王爷,只能赠言一句,一路平安。”
水千流丝毫不在意的笑道:“有清儿挂念,已经足够。”
他曾让她唤自己阿颢,可是,她却固执的称呼他为公子或者王爷。如今,他也不再逼迫,他愿意等,等到她愿意如此称呼的一天。
望着在飞云骑的护送下,离开的华贵马车,楚清手中握着紫玉,眸底沉思。水千流这次突然返京似乎与她有关,她并不确定,但是她却能感受得出这个男人如果可以选择,真的很想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或许,他化身于江湖,纵情山水,为的,就是偷得那一时的欢愉吧。
……
楚,京城,建宁城
作为南楚皇都,建宁城的规模远大于安宁城。其繁华程度,也不是安宁城一个商贾之地可以媲美的。
它,更多了三分贵气,一分皇家之气。
曾有人形容,大楚建宁城,人声鼎沸,挥汗如雨,城中车马多如牛毛,随便见着的都是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
可见,建宁城有多繁华。
“逍遥王的马车来了,快让开!”
人群中,突然传来惊恐的高喊,原本拥挤寸步难行的大街上,人们瞬间分向两边,不管是否会增加拥挤的程度,都要留出中间供马车行驶的通道。
人人脸上,都带着惊色,被吓哭的小孩,也被父母抱在怀中,捂住嘴,不让出声。
长鞭落地之声由远至近,空旷的主干道上,先是出现一骑黑马,马上之人全身包裹在黑色铠甲之中,手中挥舞着长鞭,那十几尺的鞭子,被他抡圆,随着他的奔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久居建宁城的人都知道,这是为逍遥王开路之人,若是有人不慎退得慢了,被长鞭打个正着,也只能咬牙承受,无哭诉之门。
街边的一处茶楼,一个丫鬟望着那长鞭黑马从眼前而过,激动的转身对坐在室中,沉静抚琴的白衣女子道:“小姐,是逍遥王的马车。”
琴弦拨动中,戛然而止。那最后走调的音符暴露了女子内心的激动。
丫鬟掩唇轻笑,看向自家主子:“前阵子听说逍遥王出城玩耍,小姐郁闷了许久,如今可算是把人盼回来了。”
“多嘴。”白衣女子轻斥,面纱下精致端庄的五官,却浮现淡淡的红晕。
小丫鬟偷笑,也不拆穿小姐的羞意,让开位子,让白衣女子走过来。
桑悠倾衣袂翻飞间,不行而至。站在窗台前,无视街边百姓脸上的惧意,只是痴痴的看着那华贵的马车带着大队黑甲骑士呼啸而过。
小丫鬟守在一旁,望着桑悠倾的背影,依然不解。为什么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小姐,会看上这个京城第一恶的纨绔王爷呢?
车中的人,并未察觉到桑悠倾的视线,车队不带停留的离开,向皇城方向而去。
剪秋水眸里浮现淡淡的失落,桑悠倾抚琴的心思已全无,对身边的丫鬟淡淡吩咐:“收拾一下,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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