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笞又怎样?慕青容突然觉得好受了点,小的时候她就这么被人抽过,背上的那条深刻的伤痕见证了幼时的悲惨。当她再一次经历鞭刑的时候翻卷起的是曾经的记忆,她恨这个皇宫,恨慕连世!
仇恨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疼痛之上,那些她永远都无法释怀的冷漠和忽视!
倘若从小他便像护着慕青衣一样护着她,那就不会有姜柏深的趁虚而入,不会有慕青容的自甘堕落,亦不会有今天的恨之入骨!
好似全身都已经没有完整的皮肤,到最后慕青容都已经感受不到有鞭子抽在自己的身上。
“公主,您还是说吧,至少要死也能死个干脆。”
慕青容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去把他叫来。”
到最后她都不想喊一声父皇,只当自己没有过这个父亲。
听闻慕青容终于松了口,慕连世立刻从敬德殿赶来,赶到的时候他甚至已经认不出那是慕青容,当尊严和身份被人一次又一次践踏的时候,她只能默默忍受为自己取得反抗的机会。
“你肯说了?”慕连世屏退了其他人。
“你真想知道?”慕青容依旧那般睥睨,哪怕落得一身狼狈不堪,可那桀骜的眼底是昙京外的风雨夜,是浩瀚星辰无尽苍穹,是某个人转身回眸的身影,却容不下昙京的一点一滴,“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呢?”
“你想告诉我是你杀得老五?”慕连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暗卫分明说当晚慕青容根本没有离开过公主府。
“我杀的。”慕青容回答,“我可以有祁应,可以有姜柏深,也可以有其他人。我的男人那么多,你监视不过来。”话语里带着嘲讽的笑意,落入慕连世的眼里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姜柏深?姜森的真名?”慕连世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相信是你杀的?”
“就凭你这三天把我这十八年来的事迹全部回想了一遍。”慕青容冷哼了一声,“千燕山的毒是我下的。”
“你?”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为什么要毒死周笑萱?”慕青容侧着头好似在回想当初的目的,“周笑萱太受宠了,甚至让她忘了当初是谁送她进来的。棋子若是跳出了你的掌心,那就杀了她对吗?你一定也会这么做,没有人会相信我想杀了周笑萱。”慕青容“咯咯”地笑了起来,慕连世差点以为她也疯了,可她的思路又是那么清晰,“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想,确实想,慕连世已经想到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宠着慕青衣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我?我也是你女儿,哪怕你不爱常珮蓉,可我也是个公主啊!为什么别人锦衣玉食的时候我要在冷宫中陪着那个疯子?为什么别人受万人敬仰的时候我要被唾弃?姜柏深救了我,我感谢他,我恨你!我恨那些比我好的人,慕新霁他该死!”
“啪”!
清脆的耳光打在脸上她不觉一丝疼痛,这种将话吼出来的感觉很舒服,她终于有机会问问慕连世为什么,哪怕得不到答案。
慕青容的性子有些像慕连世,所谓恨必有爱,慕连世若非她父亲她大可不必这样恨之入骨。
“想死?那就准了你的请求!”慕连世甩了甩袖子撂下一句话,“把她打入死牢,三天后行刑!”
一句话下来,整个皇宫几乎都知道了慕青容死罪难逃,罪名便是她杀了慕新霁。
安鑫正听闻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慕青容若死,安世晟的大仇得报。
而慕青衣却浑然一怔,慕青容为什么要替自己顶罪!
莫非这就是周笑萱所说的诚意?
她大可不必去求情,但后果无法承担,慕青容既然敢拿死刑往自己头上套便一定为自己留了后手。
慕青衣匆匆起身去找了皇后,听到慕青衣要为慕青容求情,皇后着实想不明白。两姐妹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会儿去求情有些不妥。
“母后,她好歹也是个公主,若是被当街处斩实在是有失皇家颜面。”慕青衣靠在皇后身边撒娇,“五皇兄若是死在她手里这仇一定得报,让她死得这么痛快实在不甘。”
前句话皇后不认同,可后句话却深得她心。
一批杀手死在云林山,虽然慕青衣早就说凶手是慕青容,大抵她也是出于内心厌恶才相信,可如今慕青容亲口承认了。若早先是想让慕青容死,那么现在便是要她生不如死。
死,何其简单?
“慕青容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倘若有心人拉出前朝恩仇,母后的声誉也会受损。”常珮蓉被打入冷宫,堂堂公主受到虐待,皇宫乃后宫之主,颜面何存?
“若现在去替她求情,大抵别人觉得母后你宽宏大量。”慕青衣掰着手指头慢条斯理。
“让她这么死了确实不甘,可若求下情来呢?”
慕青容早有了自己的想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是母后最大的宽容。活罪吗,大抵是流放关外或是□□终身外加点酷刑。母后你看哪个合适?”
“□□起来岂不是不能动手。”皇后皱眉沉思,她突然觉得慕青衣说得有道理,这女儿最得她心,连想法都和她一模一样,“流放吧,一路上有的是折磨她的时候。”
“流放哪里?”
“北严!”
北严,大成以北,天寒地冻寸草不生,是大成的流放之地。但凡不至于必须死的大抵还会被发配边疆或是充军,可发配到北严,那便是个不得不死的地方。
大成历史上流放北严的囚犯不少,大多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这些囚犯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可到了北严也没几个受得了的。慕青容就算能活着到了北严,也抵不住那里的蛮人粗鲁残暴。
想想真是个好地方。
回到敬德殿后的慕连世脑中始终回荡着慕青容歇斯底里的咆哮,她说得没错,在姜柏深出现之前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女儿,在姜柏深出来之后他依旧不爱这个女儿。他有所亏欠,谁叫那个女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安相,朕心甚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心俱疲。
安鑫正站在一旁动了动嘴唇,他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喜悦之情?
慕连世又岂会不知他心里的想法,没再说什么,盯着案几上的折子发呆,皇后却匆匆忙忙地赶来。
“关于昌荣死刑的事朕今天不想说,都下去吧。”
皇后停下脚步,看来慕青衣叫她过来还是来对了。
慕连世心里有点儿后悔,因为慕青容的那番话。如果现在有人给个台阶下,兴许心里会好受些。
“臣妾确实来说昌荣的事,只是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免了昌荣的死刑。”
此言一出,慕连世和安鑫正一起震惊地看着他。
“这……”安鑫正咬牙切齿看着她,皇后却依旧不慌不忙。
慕连世反倒有了兴致,“你说。”
“霁儿之死臣妾万分心痛,可人死不能复生。昌荣无论如何乃是皇上的血肉,是皇家公主,代表皇家的颜面。臣妾来求情不为霁儿,只为慕氏一族的尊严。皇上以仁孝治国,虽说刑不论亲疏,到底昌荣也是我的孩子。”边说边抹泪,上至皇后下至公主每一个都是演技派。
和慕新霁的死比起来,安世晟的疯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该怎么处置?”慕新霁到底皇后所出,既然皇后给了慕连世一个台阶下,他便和颜悦色地询问。
“流放吧,生死看天意。”
安鑫正顿时机警了起来。
“流放哪里?”
“北严!”皇后还未开口,他以先做抢答。流放北严?那可比死更加让人舒坦!
第57章 回来
风雪飘摇的一年,还未到年初,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准备过年。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从皇宫中出来一行人压着一辆囚车,车上铁索缠身的正是慕青容。
为了去北严且不让朝廷注意到那个地方,她不惜入狱受刑蒙蔽整个昙京的双眼,好似那地是她被罚去的,而非她愿去的。
“这他妈倒霉,大过年的要去北严那种地方!”昌荣公主已非公主,看似没有判死刑已是慕连世对她最大的宽容,可别人想来,去北严还不如一死了之。
她一直垂着头站在囚车里,这大过年的让人千里迢迢将她送过去可真是太不厚道,想想过上一月有余便可以脱离昙京朝廷的视线可真是热血沸腾,连冷风白雪落在身上都显得不那么冷了。
昙京大门最后一次为她打开的时候,心中竟蒙上了点不舍。她终于要离开这个让她黯然伤神十九年的地方,再一次回来又会如何?
再见,昙京;再见,过往的恩恩怨怨。
沿途都是银装素裹,一眼望去看不见白的尽头,慕青容极力地留意周边的情况,而领头的那个暗卫正是在狱中给过她药的人。
这回暗卫不再是影子,他们成了光亮下的人。
“这儿离北严一个月的行程,等咱回来的时候已经开春了。”一个暗卫说道,“大过年派出来干这种活真是操蛋,还不如死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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