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了乔叠锦握惯了笔墨的手居然拿着刻刀,齐安之有点玄幻感,这实在太违和了。
乔叠锦行了一礼之后接着鼓捣她未完成的工作,头也未抬的道:“哥哥不是快回来了么,总要送些什么才放心,以后······”恐怕要送也送不得了。
齐安之觉得有些怪怪的,只当是许久未见哥哥了,太过于想念。
齐安之劝慰道:“不是好几天么,这么着急做什么?”
乔叠锦抿着嘴角,专心致志的把伞骨打磨圆润点,道:“早些做好,之后才有更多的时候修饰。”
这也算职业病了吧,追求完美的性子,一点不合心意都不行。
齐安之伸出手摸了摸一旁打磨好的伞骨,果然圆润的很,一点也不扎手,状似无意的道:“朕看着贵妃做的甚好,朕那也缺把伞,不如贵妃给朕一块做个吧。”
齐安之觉得他这个要求小的很,不过是把伞,贵妃还舍不得了?
而且他才想起来,乔叠锦进了宫可是连一个荷包都没送过他,想到乔叠锦曾经亲口说的不擅女红,齐安之只能遗憾的退而求其次了。
乔叠锦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抬头看了齐安之一眼,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水,刘海被汗水濡湿了贴在额头上,眼睛却是清亮清亮的,齐安之爱极了这双眼睛,这会却也是不是滋味,脸也拉了下来:“贵妃不愿意么?”
乔叠锦心里极为不愿意的,乔叠锦心里总是有道线,能走到她心底的人才能过那到线,让她心甘情愿的亲手做点东西,否则的话也就是紫裳的活了。
这会儿她很想说不要,到底知道这位是位帝王,抿了抿嘴,道:“皇上既然喜欢,臣妾自然肯做的。”
最后到底忍不住要硬邦邦的刺上一句。
两个人心里都不高心,都沉默的不想说话,乔叠锦把伞骨往旁边一放,对着绿意道:“本宫累了,明日在做,先收了吧。”
她今日做的是手艺活,穿的利落,没有广袖丝绦,头上也没有带太多的东西,齐安之看着也眼前一亮,只是先前到底不太痛快,于是道:“朕看着贺常在知书达理,文采斐然,想为她提个位分,贵妃说说提个什么位分合适?”
乔叠锦莫名其妙看了眼齐安之,接着伸开手,闭上眼,让绿意自己整理衣装,道:“这是该和皇后娘娘商量才是,臣妾不敢妄言。”
看着她没有丝毫波动的脸,齐安之着实觉得憋得慌。
☆、第四十三章
两个人到底是不欢而散,乔叠锦脸色无异,绿意给她换上新的外衣,道:“娘娘,您这是又何必呢?”
乔叠锦不吭声,绿意仔细斟酌了下,虽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可是这到底是在皇宫之中,不比家里,皇上又是九五之尊,碍于乔家不敢怎么样,可是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法子还是有的,就委婉的劝道:“娘娘,皇上说出的是金口玉言,既然退却不得,何必让皇上不痛快呢?”
简而言之就是,既然非做不可,何不如让利益最大化,心里在不痛快,也至少得了好处不是。
偏偏乔叠锦从来不是这样的性子,见绿意收拾齐整了,就收回手臂,道:“本宫就是不想让他痛快。”
乔叠锦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妥,可是这样做了,她心里痛快,就算让他心里痛快了,他该做的事情也不会顾忌他半分。
绿意见乔叠锦意志已坚,暗暗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心里安慰自己道,反正也不求对方的圣宠,这样的小事,就这样吧。
乔叠锦根本没把应许齐安之的伞放在心上,等她刚把伞面上的泼墨双鱼弄好,乔叠景就进京了。
作为凯旋而归的胜利者,就算南疆屠城之事让一些老臣心里不太痛快,但也不会在这样的日子扫兴。
礼部派人去了京城十里外迎接,进了京城也是欢呼声不绝于耳,百姓好像过大年一样,穿着鲜艳的衣裳,打着锣,敲着鼓,再衬着鞭炮声,比庙会好要热闹。
乔叠景坐在马上看着一片盛世繁华的京城,感慨万千。
南疆本来就是大雍的属国,当年趁着齐安之登基之初竟然宣布独立,频频侵扰边境的百姓,惹得一众大臣火冒三丈,百姓虽然不言国家事,加上突厥的事情,心里憋屈的厉害,现在南疆皇族一个都没剩下,心里都是隐隐的痛快。
现在证明了他们大雍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不过是蛮夷小国,也敢欺上门来?
乔夫人和郑氏皆在蜀中,乔家在京城的宅子只有管家在打理,乔将军回了乔府,也不得歇,就着灯火先向着齐安之写了一份奏折。
乔叠景虽然远在前线,但是京城的一切不会不知,把笔放下,合上奏折,问管家道:“七姑娘现在在宫里可好?”
乔叠景对这个比他小了十六岁的妹妹,疼爱万分,娇弱的样子完全满足了乔叠景年少时过分无处可宣的保护欲,且不止一次信誓旦旦的发誓,谁敢欺负他的妹妹,他定当打上门去绝不会轻易放过。
现在却是嫁入帝皇家,乔叠景当年的誓言恐怕也只能成为一句空话了。
管家低着头,道:“贵妃娘娘一切皆好,据说皇上颇为宠爱娘娘,红绸传出话说,请将军不必担忧娘娘。”
乔叠景心想,嫁入皇宫哪里有家里畅快,不过不是心腹,也只能这样,道:“嗯,我知道了,管家退下吧。”
等管家走了之后,乔叠景才开始写第二道折子。
第二天早朝自然缺他不可的,晚上还有盛大的庆功宴,乔叠景连日赶路,铁打的身体现在也该累了,等他写完折子之后,和第一道折子放在一起,就让外面的小厮熄了灯,躺在床上睡了。
而在宫里的乔叠锦却是兴奋的有些睡不着,早过了她往日睡觉的点了,绿意忍了忍,没忍住:“娘娘,就算大公子回京,也是不得入后宫的。”
您兴奋什么,反正也是见不得的。
乔叠锦身形一顿,终于想到这一茬了。
绿意呼出一口气,觉得娘娘自从知道大公子今日回京的消息后,就有些·····糊涂了。绿意在心里总算是憋出这么一个词。
乔叠锦有些艰难的声音响起:“本宫去·······见皇上?”前几天她刚落了齐安之的面子,之后又没见面,现在又要求上门去?
到底没报多少期望,男子怎么能进后宫?
她去前朝也不太现实,乔叠锦丧气的要死,脸上的一贯的高傲褪了个干净,烛火下倒是鲜活了不少。
绿意本欲开口,倒是听了一句男声道:“见朕做什么?”
乔叠锦顺着灯光看过去,看披着鹤氅一身明黄常服的齐安之站在门口,外面的是挂在廊檐的粉色的宫灯,映着齐安之的脸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只要绣娘巧夺天工的修成的金龙张牙舞爪的厉害。
不知道在那里站在外面听了多久。
绿意心一凛,垂下视线行礼问安,看来长乐宫还是整顿一下的好。
乔叠锦却是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自己和宫女说些私房话,也要被他听去,扭过头,一脸的冷淡矜持。
齐安之却觉得又好气又笑。
那天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乔叠锦明显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就算硬来让她答应了,她心里只会抗拒的更加厉害,软的么,齐安之相信自己哄她一个还是够得的。
只是齐安之到底有些下不来台,等着她来递个台阶,结果什么动静都没了。
齐安之爱极了这个性子,也是恨极了这个性子。
不过今日在外面听得主仆二人的谈话,却让他身心舒畅,这不是送上来的把柄么?
有了底气,齐安之脸上不动声色,身后的高升却觉得这几日的低气压终于好了点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他这几天也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唯恐犯了错事。
外面天冷,走了一路,齐安之又在外面听了会,就是披着鹤氅,这会也是手脚冰凉,进了屋子,热情扑面而来,高升伺候着齐安之把鹤氅解下来。
齐安之笑着重复了遍:“贵妃还没有说见朕做什么呢,朕在这,想说什么尽说便是。”
乔叠锦觉得齐安之早已经把话听去了,想过这一层,再开口的时候就多了几分认命,只是她脸色冷淡,声音也冷,让人听起来觉得还是傲气十足:“臣妾想求皇上让臣妾见一见哥哥。”再次把底牌全都交了出去。
绿意低垂的脸一僵,就算她比不得主子的学问,也知道最好把底线留到最后,绿意心想,改日一定要记得提醒主子。
齐安之心里舒爽,大夏天喝下一整晚冰镇酸梅汤也不过如此了,虽然觉得此风不可长,可是这样的情景真的是难得很。
不过还是有些恼怒的,平日里也没见多给朕个好脸色,稍微低头一点也全是为了别人。
不过这点恼怒还是比不得心里的欢喜的。
齐安之面露难色:“后妃不可见外男,这是宫规。”
乔叠锦脱口而出:“可是那不是外人,是我哥哥!”
齐安之脸色一沉:“后宫中可不止贵妃一人有亲人,要是人人以此为准想要面见亲人,宫中还不乱套了?”
乔叠锦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那是她亲哥哥,宠了她十几年的哥哥,除了这次的机会,下次可能就见不得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