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那就是佟家的小姐。听说这回是佟家专门送上门来让您先过过目的。”
傅新抬手就在那小厮的后脑处一拍,目光还是没有移开,喝了口醇香的酒后,才抹着嘴说道: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送上门儿,有这么说你女主子的吗?”
小厮虽然挨了打,但却知他们爷没真生他的气,见他收回了满意的目光,他不禁又凑上去溜须拍马道:
“哟,六爷,您这就心疼上了。”
傅新听他打趣,不禁糙糙的挥手示意:“去去去。”
然后,目光又落在佟婉柔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圈,才在心中下了个定论,脸蛋长得不错,身材嘛就差强人意了,看来娶回去后得好好养养才行了。
而另一边,傅恒的目光也未曾离开过佟婉柔一刻,他当然知道傅新才是佟家希望婚配给她的人,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将属于其他男人,他的怒火就不可抑制,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他的同宗兄弟,他都想要杀了对方,将她藏入房中,不给任何人夺去。
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若是以寻常之法求之,必定是惨白而归的,但是,一如娘亲所言,若能善加利用这回的围猎,那说不得他还有一线希望。
因为,历来的围猎规矩就是,无论身份,只要猎得最多的猎物,就有机会向皇上提一个赏赐要求。
虽然不想见她置于赏赐之下,但他已别无他法,只能险而求之。
***
皇上至晌午时才姗姗来迟,众臣起立接驾。
佟婉柔混在人群中,尽量让自己不惹眼,其他女子若是有机会面见圣颜,怕是削尖了脑袋也会往前头挤,可是佟婉柔却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没有丝毫兴趣。
众臣行礼过后,围猎大会正式开始,由大内总管传达圣旨,尖锐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围帐之中,皇上的大意就是,以一炷香时间为限,让各家各展所长,务必全力以赴,最后猎物最多的那个,皇上重重有赏之类的云云。
佟婉柔也没听个真切,但在看到各家派出的勇士之后,眼前不免一亮,傅恒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转头看向了她的方向,骤然被他识破了目光,佟婉柔不禁难为情的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再送去一抹柔情似水的目光。
傅恒心中一动,未免分神,便赶忙收回了目光。
佟幼卿代表佟家出赛,见他双拳紧握,脸色发白,显然是紧张的。
佟婉柔又将目光转向别处,落在一面写着富察的旌旗之上,向后看去,见富察家总共派出两位勇士,一个便是她阿玛和额娘属意的富察府的嫡子傅新,另一个便是傅恒,两人都是代表的富察家,却是各自独立的小队,他们两人背后都跟着相同人数的帮手,一般的大家即便有嫡子与庶子同在的局面,那嫡子的配置肯定会比庶子要好很多,这样看来,或许这个傅恒并不如她哥哥说的那般,在富察府中毫无地位呢。
一声响亮的礼炮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浑厚悠长的长角声,各家勇士纷纷翻身上马,待长角声一停,围帐最南面便开出一块豁口,一时间万马奔腾而出,大有黄河泛滥决堤的气势。
***
勇士们出去之后,佟婉柔又恢复了先前默默无闻吃东西的状态,忽然从高出走来一个内监,将两盘子罕见的瓜果送到她面前的矮桌上,佟婉柔惊道:
“使不得,公公是否送错人了?”
那内监对佟婉柔公式一笑:“奴才是奉贤贵人的吩咐,给姑娘送来这些的,怎会送错呢。姑娘且慢享用吧。”
“……”
佟婉柔听后,更加不解……贤贵人?听这称呼,像是宫里的娘娘?可宫里的娘娘又怎会给她送来瓜果呢?
扭头看了一眼密闭的王帐,直到她将脖子伸的有些疼了,也没在那块明黄色的步帆上看出什么名堂来。
看着面前的两盘瓜果,佟婉柔心里挣扎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吃了。
等她瓜果吃完,又喝了两杯茶之后,那些围猎的勇士们也全都回来了,他们人还未到,嘹亮的呼喝声就声声传了进来。
等到那些勇士真的入帐之后,佟婉柔明显就嗅到他们身上那些浓浓的血腥味,然后,看他们抛下马背的猎物,不禁吓得捂住了嘴,闭上了眼睛,一点都不敢看那血腥的画面。
负责清点的内监们手脚利落的将猎物分好,记录入册,最后得出结论:
“皇上,猎物最多的是那拉家的大公子那拉铎铎,猎物不管大小,共计二十三件。而猎物最大的是富察家的九公子富察傅恒,他的猎物只有一件,却是一头罕见大黑熊。”
听到那内监说话,人群中不免发出骚动,就连高坐帝台之上的皇上都不免发声:
“黑熊?自圣祖之后,围猎场上还未出现过有人猎下黑熊的,快,抬上来叫朕瞧瞧,让大伙儿也开开眼。”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头被捆住手脚抬上来的大黑熊就这样被送到帝台前,只见皇帝看了直拍手,不顾宫人阻拦,便从帝台上跳了下来,围着黑熊看的啧啧称奇,抬手一挥,说道:
“谁猎下的,站出来,朕重重有赏。”
傅恒惨白着脸色,从人群中走出,看见他的人不难看到他几乎被熊爪挠烂的后背,血肉模糊。
佟婉柔也看到了他背后的伤,不免吓得惊呼出声,从坐席上站了起来,幸好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头大黑熊抓了去,才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5章 左右为难
乾隆爷原以为会出来一个魁梧的勇士,最起码不会像傅恒这般高瘦单薄,略带着些质疑,将他上下扫了一眼,说道:
“原是富察家的,你是傅新啊,还是傅恒啊?”
李荣保在旁正要回答,却见这位年轻的帝王对他抬了抬手,李荣保只好站在一旁,与众人一同等着小儿子开口说话。
“回皇上,草民傅恒。”傅恒紧咬牙关,虽然冷汗涔涔,但他依然咬牙忍住,对乾隆爷单膝下跪,以武将之礼抱拳回道。
乾隆爷听到他的答案后,愣了愣,然后垂下头一边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一边在帝台前踱步,似有若无的目光仿佛看了一眼帝台旁被遮掩起来的王帐,然后才又说道:
“朕知道你。起来说话吧。”
皇上的一番话叫众人摸不着头脑,如何前一刻还在问他是谁,这一刻又说认识他,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傅恒站起身后,便有随行太医过来替他看伤口,乾隆爷特意给他赐了座,让他在一旁坐着说话。
“你这熊猎得甚妙,算是奇功一件,朕记下了,要什么赏赐,说吧!”乾隆爷回到帝台,便对傅恒如是说道。
众臣哗然。立刻就有人站出来替那拉家说话:
“皇上,老臣以为不妥。本赛前言明,是以猎物最多的为赢,富察公子虽说猎得罕物,但毕竟只有一件,若是将赏赐给了他,那岂不是对那拉公子不公平吗?”说话的是个精神矍铄的白头发老臣,那是哈察总管,礼部尚书,此时由他发言是再合适不过了。
哈察总管的话音刚落,便有朝臣站出来响应:“是啊,皇上。臣也认为此举不妥啊。”
李荣保正在小儿子身边看他的伤势,这时才听见那些人的话,知道他们是欺负傅恒为庶子,若是今天猎得黑熊的是傅新,这帮人是绝对不敢这么说的。
正要站出去说话,只听乾隆爷大手一挥,又发话了:
“行了,朕意已决,那拉家的赏赐朕也不会少了便是。”
这般说后,众臣的反对之声才渐渐弱了下来,纷纷后退,不敢去看大臣李荣保的眼神,一个个都把头缩了回去。
李荣保在傅恒后脑上轻轻拍了一记,对他比了个‘快去谢恩’的表情,傅恒这才踉跄着步子再次跪在了帝台正前方。
他踏出步子的时候,不是没有看见阿玛期待的目光,傅恒当然知道,他的阿玛是想让他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求皇上封他个一官半职,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这是一个最好的让自己摆脱庶子身份的机会,可是……
傅恒深吸一口气,脸色极其苍白,故意忽略了背后的疼痛,当机立断的对高高在上的乾隆爷说道:
“皇上,草民想替自己求一门亲事。”
“……”
此言一出,场中鸦雀无声。
李荣保以为小儿子疯了,赶忙走到傅恒身旁,企图为他补救:“启禀皇上,犬子初回面圣,心中自是慌乱,口不择言,他其实是想替自己求一份差事。”
乾隆爷若有所思的坐回了宝座之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表情各异的父子,傅恒俊美的脸上满脸倔强坚决,李荣保则双眉上竖,怒不可言。
让自己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乾隆爷似笑非笑的对着傅恒又问道:
“傅恒,你先前是说想求一门亲事,还是想求一份差事?”
李荣保暗自踢了踢傅恒的脚踝,让他别犯糊涂,谁料傅恒只是淡定自若的向前一步,口齿无比清晰的对乾隆爷说道:
“回皇上,草民想替自己求一门亲事!”
乾隆爷一脸果然的神情,不住为傅恒的勇气点头;而李荣保则闭起了双眼,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