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婉柔坐在傅恒的右侧,为了避嫌,她的右侧却是无人应坐的。
酒菜上齐之后,傅恒替佟婉柔另点了一份香蜜果羹,又替她殷勤布菜,好一番折腾之后,他才在一干偷笑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佟婉柔始终戴着纱帽,倒未觉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她不知道旁的妻子虽丈夫赴宴时是个什么姿态,但傅恒这般对她,确实让她觉得很周到幸福。
众人以眼神调、戏了一番傅恒之后,便听那冯夷举着酒杯又说道:
“你可得好好跟我们说说,如何知道李尚书今日会去茶舍,又如何知道他最近在寻九连环之解法?今日可让你出了个风头啊。”
傅恒又替佟婉柔夹了一块盐酥鸡放在面前,这才回答冯夷的话:
“我说你今日如何会邀我入席,原是想问我这些。”与他举杯相碰之后,傅恒才又说道:“上回朱大人邀请门生相聚,我虽不在他门,却也跟着一位朋友去了,席间从朱大人口中听来的。今日原就是想与你们说此事,没想到却偶遇了李尚书。”
冯夷听了傅恒的话,不禁摇头说道:“这就是天意啊。你跟和珅这回可算是走了大运了。”
傅恒看了一眼坐在最末座的少年,两人同样年轻,同样隽秀,只是傅恒的容貌多见阳光爽朗,被冯夷唤作和珅的少年却是柔美秀气的,身材也不见健硕,比之傅恒还要瘦弱单薄。
冯夷指着和珅又道:“就在昨日,他也在马场遇见了李尚书,替李尚书服了一匹骤然暴烈的马。”
傅恒这才了然点头,只听一旁另一位书生说道:“听我爹说,这回宫里空了许多御前侍卫的缺,李尚书身为吏部尚书,自然就肩负在世家子弟中挑选合适人选的责任,你们俩在这当口入了李尚书的眼,说不得还真能有些机会呢。不像我们呐,等了一年又一年,遥遥无期啊。”
那公子说完之后,只听那秀美少年和珅便举杯出言道:
“傅兄出自名门,他的机会自然比我要大,我的出身不如你们,这种事情,可也不敢多想。”
傅恒举着酒杯,看了一眼和珅,这才笑道:“和兄此言差矣,你我都是庶子,何来名门之说,和兄向来多才,应是比我机会大才是。”
冯夷听他们二人说话,突然又开口说了一句:“对了傅兄,听说府中六公子已经定于次月入宫为四等侍卫,若是傅兄也能求得荣保大人举荐一番,那定能免去一番周折。”
傅恒听了冯夷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席间众人也都明白,一般世家只会举荐嫡子入宫当差,庶子即便得宠,入宫当差的门槛却比嫡子要难上十倍,有家族举荐倒还好说,只是一般在同一时期,家族只会举荐一人,如今六公子已然确定举荐入宫,那么傅恒这若再去求家族举荐,定是行不通的。
在场众人,出了冯夷,大多为家族庶子,明白个中为难,便也不说什么了。
一行人用过了饭,就各自回家了。
***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佟婉柔见傅恒眉头不解,似有心思,不禁出言问道:
“相公在想什么?”
傅恒捏了捏佟婉柔的手,回过神来,回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回的差事怕是又要耽搁了。早前就听说宫里这回空下了好些名额,原以为自己努力多一些,总会机会多些,可是今日你也看见了,京中盯着那些名额的子弟多了去了,我先前还胸有成竹,觉得今次正是机会,正逢圣上打算将宫里的侍卫换一换血,可还是抵不过僧多粥少。”
佟婉柔听后,想了想,这才又说道:“相公为何一心想入宫当差?”
傅恒耸肩回答:“因为这是满洲世族子弟最快能取得功名的机会,就因为这种机会十分难得,所以争夺之人多如牛毛,若不是能得主选官的特别青睐,一般很难入职。”
“所以,相公才拼命研究九连环,为的就是得到主选官李尚书的青睐吗?”
傅恒看着佟婉柔,毫不隐瞒的点点头:“可惜,最近得到李尚书‘青睐’的人一定不少,未必就能轮的到我。”
佟婉柔反握住傅恒的手,说道:“不管成功与否,你都试过了,那就别把结果看的太重了,也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
傅恒看着温柔体贴的佟婉柔好一阵子,才深情款款的说道:
“我怎能不上进,你顶着巨大压力,以嫡女之身嫁给我一个庶子,若是我仍如从前那般浪荡,又如何对得起你孤注一掷的勇气呢。”
“……”
佟婉柔没有想到傅恒会说出这番话来,只觉得沉寂心底的那根心弦突然被拨动一下,满心满脑全是那心弦拨动的天籁旋律。
她便没再说什么,知道他的心思后,她是越发觉得成败与否真的没什么,只要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两人回到府中,照例将马车停在了侧门处,相携走入了府。
正穿过花园,想往他们的院子走去时,却听见一道冷硬干涩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响起:
“哼,原以为是个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是一个目无规矩,深更半夜抛头露面的下贱坯子。”
大夫人瓜尔佳氏从黑暗中走出,脸色比夜色还黑,嘴角扬起的那抹轻蔑的笑,在黑夜中看着特别的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大家么么哒,花叔爱你棉~~~
第16章 对峙
傅恒与佟婉柔都没有想到,瓜尔佳氏会特意守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因此两人十指紧扣,姿态亲昵,如寻常小夫妻那般并肩而行。
佟婉柔吓得面色一僵,然后就要松开傅恒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抓住,将佟婉柔护到了身后,只见傅恒冷下面孔,毫不惧怕的对峙从黑暗中走出的瓜尔佳氏,目光冷静的看着她。
“额娘说谁是下贱胚子?”
傅恒说话的时候,佟婉柔能够从他身上明显感觉出愤怒,紧捏着她的手略微收紧。
瓜尔佳氏在四名伺候嬷嬷和一名贴身丫鬟的簇拥之下,走到了傅恒和佟婉柔面前,冷哼一声:
“哼,除了说你刚过门的媳妇儿还会说谁?”说着,便对身后的嬷嬷抬了个手,冷道:“将她关入禅房,好好教教她富察家的规矩。”
四名嬷嬷自瓜尔佳氏身后走出,径直往佟婉柔走来,可还未碰到她,就被傅恒一脚一个给踹飞在地,袍角一掀,傅恒终是没忍住怒火,指着瓜尔佳氏说道:
“谁敢动她,我要了他的命!”
瓜尔佳氏脸色骤变,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四个嬷嬷,指着傅恒的手指都是微微发抖的: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想要了谁的命!”
瓜尔佳氏甩开丫鬟的搀扶,亲自向前走了一步,抬手便向佟婉柔的脸颊挥了过去。
傅恒眼中的杀气不似有假,等到瓜尔佳氏的手挥下来的时候,傅恒定会出手将她制服,佟婉柔眸光一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傅恒刚刚抬起的手压下,紧紧抓住,自己整个人往前凑了一点,让瓜尔佳氏的巴掌正好挥在她的脸颊之上。
‘啪’一声,将她的脸打的往一旁偏了过去。
瓜尔佳氏和傅恒都没想到这个巴掌会打到她的脸上,傅恒呆呆的看着她,瓜尔佳氏也有些震惊。
就在这时,李荣保带着李氏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远处见这里一片狼藉,李荣保怒喝道: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闹什么闹?”
瓜尔佳氏有些懵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李氏从李荣保身后走出,先前她和大人走来,正好看到的就是儿媳被打的画面,她赶忙跑过去,将佟婉柔拉到一边,仔细检查起她的伤势来。
瓜尔佳氏还是被丫鬟提醒了,才回过神,走到李荣保面前去行礼,脸色有些尴尬。
傅恒的性子她清楚,最见不得身边的人受罪,原本她是想利用傅恒这性格,引得他对她出手,只要傅恒的手沾了她的袖子半分,她就能以不敬嫡母的罪名,去大人面前好好告他们娘儿俩一状,让傅恒在族中长老面前好好受一顿训,可是,没想到计算好的这一切,竟然被佟婉柔给破坏了,及时拉住了傅恒,还将自己的脸送上前,稳稳的坐实了她打人的动作。
原本就是打了也没什么,嫡母教训晚归儿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算事后,他们去大人那里告她的状,她也有足够的正面理由撇清关系,可是,现在……事情坏就坏在,她被当场看到了,主动变被动,有理都变得没理了。
李荣保将现场左右看了一眼,对瓜尔佳氏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瓜尔佳氏恨恨的看了一眼将儿媳护在怀里的李氏,对李荣保福了福身,这才牵出一抹笑容,说道:
“大人,我是在给傅恒的媳妇儿提个醒,叫她别忘了做女人的本分。”
李荣保听到瓜尔佳氏开口,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不耐烦的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待她说完便紧接着问:
“他媳妇儿怎么不守女人的本分了?勾、搭谁了?才嫁进来几天,这还得了?”
李荣保这话一出,不仅是瓜尔佳氏愣住了,就连李氏脸色都变了,不禁埋怨的对李荣保喊了一句:“老爷,你胡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