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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 (柳毵毵)


  
  第二日,我早早起来,穿戴整齐,避过萧归寂,拉着白秋仓一同去了郊外湖心亭。
  
  湖心亭处,传闻中从不守时的神鞭李未阳竟早就坐在了亭子当中。
  
  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只酒壶,两只杯子,另外还搁着一段蛇骨鞭,十三节,节节狰狞,正是同它的主人一样齐名江湖的“十三蛇骨鞭”
  
  走进亭中,我恭谨抱拳,问候的话还没讲出口。李老前辈却突然站起身来,笑眯眯的瞧着我,又瞧了眼我身后的白秋仓,指了指石凳儿,笑道:“呀,还带着小伙伴呢,来,先坐吧。”
  
  我顿时感到不大明白却只觉得十分厉害,简称不明觉厉啊。但前辈既然发了话,我总不能站着不动,于是便拉着白秋仓坐了下来。
  
  方一入座,李老前辈便拿起他那赫赫有名的“十三蛇骨鞭”,我心中一惊,手迅速按向腰间的半声笛,然而李老前辈却只是将蛇骨鞭往腰间一别,道:“小家伙太占空儿了,来喝酒喝酒。”
  
  我与白秋仓面面相觑,却只能由着他的意思将酒杯接过来,斜着杯子看了一眼,又略略一闻,便知这酒定然无毒,便一饮而尽,趁着老前辈还未喝完,我问道:“那个,前辈,不知何时才能开始?晚辈时间不大够用。”
  
  李老前辈呵呵笑了两声,突然道:“不用比了,你赢了。”
  
  “什么?”我与白秋仓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叔的身影久久停留。
  
  李老前辈闲闲的给自己斟着酒,语气却有些郁闷,“昨夜百里阁萧阁主找到老夫,说是要同我一较高下。萧阁主之名,老夫岂能不知?但他却非要同老朽一战。老夫一大把年纪了,哪里拗得过他。” 。
  
  顿了顿,郁闷中带了些敬佩与赞许,“萧阁主年纪轻轻,然功夫之精深,却是叫老夫没有料到的。哎,不服老不行啊。老夫输在他的剑下,应了他一个要求。那便是,今日与你比试时,让你几招,让你赢了这比试。”
  
  又顿了顿,苍迈的声音中带了些笑意,“老夫在江湖这么多年,被要求放水这样的事儿还是头一回遇上。呵呵,若是这样,倒不如不比。总归你也是要赢的。小姑娘,你福分不浅吆。”
  
  说着站起身来,啧啧的叹了两声,带着他的鞭子离开了湖心亭。
  
  我呆坐了半晌,站起身来,往亭外冲去,白秋仓在我身后喊道:“小谢,把持住啊!”
  
  把持你妹啊把持!连我挑战个大侠都,他都能先我一步给挑战了,就算是我先前要同他表白,但这唯一一点儿乐趣就被他这样毁了,不能忍!坚决不能忍!
  
  蹭蹭蹭蹭,几乎是一路轻功飞回分堂,连大门都懒得走,翻墙进去,直接闯进了萧归寂的房间。
  
  这是我头一回来他的房间,竟不知这房间布置是如此的简单,只是放置了床榻各一张,焚香炉一鼎,看书用的小案一张,连书架都没有,一本一本的书和账本儿就被层层相叠摞在小案上。连分堂中最偏僻的厢房都布置的比这里精致。
  
  闯入他房间,我愣了愣,脚下顿了一下,暗叹了一句忒寒酸。直奔床榻。
  
  床榻相连,昨夜连夜挑战了大侠前辈的某阁主正沉沉的睡着,连我踹门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醒他。《》
  
  我叹了叹,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喊道:“着——火——啦——”
  
  猛然被惊醒一般,他坐起身来,方才还闭着的眼睛,早已是全然睁开,只是因刚刚被吵醒,还带着几分茫然,但不过瞬间,便全是清明,晃了晃脑袋,他看向我,声音也因刚刚睡醒有些沙哑,“长歌,你说什么?”
  
  我斜眼看着他,“大白天怎么还在睡,昨晚做什么了?”
  
  他愣了愣,垂下眼帘,却是不说话了。
  
  房内一片沉默。我静静的瞧着他,眉间清俊如同山棱,眼中深潭倒影着星海,薄唇如画,就连一头睡的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也觉得十分养眼。
  
  我想了想,暗自叹道,脸好看,什么样都看着顺心。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气血涌动。他就在此时突然抬起眼来,目光有些复杂,有些震惊,有些疑惑,有些想笑还得憋着的压抑,他说:“长歌,你流鼻血了。”

25红玉花灯直砸下
  因着知道萧归寂先我一步去挑战大侠是为了我好,便就没有再同他计较,当然他也没同我计较我对着他流鼻血的事情。这事儿便就算是两清了。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花团簇着灯影,灯影伴着乐声,乐声合着欢笑,欢笑并着满目琳琅,自金云大道绵延十余里,直达金殿门前。我站在虚晃的灯影中,情绪有些摇曳,如同这满目的花灯,如梦似幻带着浓烈的却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帝京的花灯会,果真是名不虚传。
  
  我同神医秦飍约在四方客栈名下的四方茶楼,楼下正是花灯会最热闹的地段儿,座位又是合茶楼最好的观光点儿,正对着一处擂台,比的是吟诗作对猜字谜与不动拳脚抢花灯。我到茶楼时,神医还未到,我倒不觉得不妥,毕竟大牌儿都没什么时间观念。
  
  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对面台子上便乒乒乓乓锣鼓喧天而起,循声望过去,正有几位书生打扮的人晃上了台子,想来这场比的,该是猜灯谜。对于诗词歌赋,我向来没什么兴趣,但现今神医迟迟不现身,也没什么别的乐子,权当是消遣了。
  
  走马灯徐徐转动,灯影晃动了几个来回,停住时,我听到台上有司仪念道:“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古月,碧波深处好泛舟。” 。
  
  话音方落,便有书生接口答道:“湖,湖心亭的湖。” 。
  
  又有旁的没有抢答上的书生不满嚷道:“我说,能不能出几个新奇一点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这个去年就猜过了好吧!”
  
  接着又有更多的人叫嚷起来,原本安静观看的人群也叫嚷起来,似乎还有人跃上了台子想与那司仪动手,不过片刻之间,楼下已是乱作一团。
  
  我看的目瞪口呆,又忍不住直想笑,帝京同江南果然不同。
  
  师父曾带我在锦岐山之侧的舟安城看过中秋的花灯会,虽不及如今气派热闹,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之态,此类比试倒也不缺少。却从没见到这般情况,也或许是舟安人民都比较朴实善良,就算发现了这般情况也不舍得拆穿罢。
  
  正想着,身后有珠帘卷起的细碎之音响起,我转过身子,就如那段似梦境的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翘着山羊胡子,笑眯眯的望着我,眼中眸子亮晶晶,却如深渊,看不见底。
  
  老头儿笑眯眯的望着我,伸手同我打招呼,“又见面了,下毒不解毒的傻姑娘。”
  
  他这话刚说完,我便晓得,那不是一场梦,那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但那记忆那样模糊,以至于我都不能确定它是真实存在过的。心间猛然一颤,我突然想到,在那段模糊之前,在那段模糊之后,究竟发生过什么?我的记忆,是不是像我一直以来怀疑的那样,弄丢了一部分。
  
  缓了缓神,我勾起嘴角笑了笑,向神医抱了抱拳,“谢长歌见过前辈,前辈请坐。”
  
  老头儿似乎微怔了一下,抬手捋着胡子呵呵笑了两声,缓步踱至方桌前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我为他斟的茶,伸手接过去握在手中,却是不喝,只又笑眯眯的望着我,眼睛向珠帘外瞥了一眼,道:“小姑娘,找老头子有什么事情就别藏着掖着了,我那傻徒弟还在外头候着呢。”
  
  我忙抬眼向珠帘那边望了一眼,果然见着月白衣角一闪而过。
  
  将茶杯捏在手中轻轻晃动了几圈儿,几颗细碎的茶叶在杯底旋了几周,又沉了下去。想了想,我说道,“前辈,长歌只想知道,近三年来,前辈可曾为长歌疗过伤?”
  
  老头儿啊了一声,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
  
  心间猛然一沉,我又问道:“那......前辈可知长歌是因何受了伤?”
  
  老头儿抬眼瞧着我,面上笑意退了一半儿。突然伸手探向我的手腕,还没来得及躲,就被他捉了过去,因他是神医,这般样子,打眼一瞧便知是在把脉,我便也不在扭捏,任他按着。他手按在我腕间,闭眼沉吟了一阵子,松开手去,睁眼望着我,却又是笑意吟吟,“恢复的不错嘛,若儿将你照看很是周全啊。”
  
  转移话题?呵,心中暗自一笑,我收回手,点头道:“师父的确待我周全。还请前辈告知长歌受伤的原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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