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将军 (心音意)

其实她看得出，不只坤护法对她有怨气，就连一向与她亲厚的经护法也难掩怨恨，更何况乾护法？不管此刻乾护法出于什么理由帮助她，她都应该感恩，因为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红轲，同样也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湖水沁骨冰凉，她体力透支，不禁觉得四肢乏力，游动艰难。只是心中的想法支撑着她，令她坚持不懈地划动着胳膊蹬着腿，不断前进。
她，一定要看到他，确认他的安危。
其实这一刻，她心中也有害怕与不安，有着内疚与自责，尽管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就是知道，红轲正如坤护法所言一般，暗地里为了她牺牲了很多很多……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绝不会苟活。
其实在转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好，她肩上的责任与使命让她没有选择，她可以为了三十万人的性命舍弃自己的爱人，然而，却也会在一切结束之后追随爱人而去。
将活的机会留给别人，将死的相守践行到底。
这，才是她的选择。
只是此刻，她还活着，而他生死不明。但只要有一线生存的机会她就不会放弃！或许一个人会累会倦，但只要有他陪着，一切就都不过是烟云。更何况，她还是没有真正成为他的夫人，还没有冠上他的姓氏……
红轲，你一定要活着。
她在心中祈祷。
暗潮汹涌，扯动得水草不停地摇摆，交缠成繁复的结。这一刻平阮儿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就像这些水草结扣一般，或是死的，或是活的，纠缠不清，纷扰错乱。而某个人，却是透过深水抵达水草的那一片阳光，不需要任何外力，就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朝着他生长。
水草牵动，如她思绪，混乱错杂。只是片刻之后，平阮儿却突然觉得不对劲。
便是她目力再好，又如何能在漆黑夜晚之中看清纠缠不清的水草？而且，她为何觉得自己好似才刚刚经过这个地方？难道自己一直在兜圈子？
心中惊骇，她立即抬头朝顶上看去，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头顶已如天穹般高远辽阔，象牙白的煦暖光芒从头顶的穹庐上洒下，将透明清澈的湖水镀上水晶般透彻的闪耀光泽，湖底的水草青翠欲滴，碎金流银般的光芒随着弯曲的叶片一起在水中招摇波动，幻化出迷离景象。
一切，迷幻而不真实。
看到如此美景，平阮儿心中并无半分欣喜，反而眉头轻蹙，整个人立即警戒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许多她不曾见过的东西，存在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正如楚轲身上的地狱炼火，正如经护法他们之间用于联络的唤灵镜……很显然，眼前她所看到的这一幕也属于此。
在未判断出敌友之前，由不得她不警惕。
更何况，她现在没有功夫与这种华丽的东西周旋！红轲还在等着她！
想到这儿，她心中不由得愤怒，却强自镇定下来，在脑中搜寻野地迷路时的找出口的各种方法。
一炷香之后，她已经精疲力竭。用水草缠绕成一大团打结的方法已经试过，谁知忙活了半天，水草竟然自己打开了，若非其中一根水草上挂着她衣摆的碎布条，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前进，很显然，她的确进入了某种类似于迷宫的阵法中。
娘的！
她忍不住爆了粗口。
寒光闪烁，刹那将恍若仙境的意境打破。只见平阮儿手中残月弯刀如惊雷狂奔，惊电闪现，刹那绿色翻腾，无数水草断开碎裂，原本水草繁盛的湖底立即开辟出一条光秃秃的平坦大道！
虽然她不知道如何破阵，却听说过，阵法需要借助外物，即所谓的借势。直觉告诉她，这个“迷宫”必然与这些水草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只能选择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打开属于自己的出路。
只是万万没想到，一番忙碌下来，还是如前次一般——徒劳无果。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愤怒了！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种迷离炫白的光芒同先前她“梦境”里所见到的差不多，所以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人为。而且这人似乎带着猫捉老鼠的心理的逗弄心情戏耍着他，或是，在惩罚她。
你究竟是谁！
她在心中咆哮道，若非在水底，她几乎就吼出来了。
警戒地环顾周围，周遭景色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即便有了光亮，却还是无法找出任何端倪。身体周围流动的仿佛已经不是水，而是压抑的逼人的威压与阴森气息，与暖煦的光芒形成鲜明对比。
越是看上去无害的东西，越具有欺骗性，越危险。
平阮儿觉得自己头里仿佛绷着一根弦，不知何时会断。
弯刀紧紧地捏在掌心，越发增加的力道一如她心中愈发逼紧的情绪，那力道几欲让她拳头捏碎，那情绪几欲让她整个人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
只见她眼神中原先隐匿于眼底的杀气渐渐涌现出来，瞳孔睁大，瞳仁的黑色显得愈发浓郁深沉，仿佛从不曾被阳光照射的地狱与深海，黑得惊心，黑得深沉！
那黑色恍若漩涡，带着惊心动魄的吸力，一旦望进去，便是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她的身上散发出骇人的煞气，整个人如一杆直指天阙的红缨枪，带着嗜血张狂的嚣张气息，无畏无惧，所向披靡！
此时的平阮儿，与先前已是天差地别，仿若换了一个人般。
曾被刻意压制的戾气彻底外放，显露出她二十年沉浮中历练出来的悍然与霸气来。只一个眼神，便足以震慑天地。
在她气息发生变化的这一瞬，突然有一阵低沉的笑声在水中响起。
“呵呵呵呵呵……”
平阮儿眸光一厉，手中弯刀旋转如满月，毫不留情地对着笑声来源处飞速射去！弯刀所过之处，强大劲力带动水波涌动，甚至激起嗡鸣声响！
嗡——
嗡鸣声渐大，平阮儿惊得立即划动胳膊朝后看去，眼中露出不可置信来，残月，竟然飞回来了！
危险！
她立即一个旋身，想要避开，哪知弯刀又急又猛，锋利非常，强大的劲直接将她的胳膊划开了一道口子，正是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如此，她如今两只手臂均受了伤，若想要继续游，只怕十分费劲。
“呵呵，不自量力。”清冷如冰泉的声音继而响起，充满了讥嘲讽刺之意。
“哼！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莫不是见不得人？”她密语传音道，虽然她并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听得见，不过她必须试一试。水底的环境本就不利于她，若是再不知道敌人是谁，那她岂不是毫无胜算？
只是当她说完这话之后，她却意识到，即便知道敌人是谁，她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因为她话音刚落，先前被她砍掉的水草地迅猛地疯长起来，一下子填满了她劈出来的道路，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惊悚！
这已非人力可为！
她心中惊骇无比，恐惧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皮，加上湖水冰凉的温度，几乎让她浑身冻僵，觉得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砰砰砰”的干涩的最后的心跳声。
不过她很快地反应过来，青白的脸上的神色转而变得镇定起来。
她记得红轲与经护法说过，红氏的魂术可以操纵人的意志，所以……这极有可能只是魂术的一种，她看到的根本就是幻境，而非真实世界！
静心，凝神。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她在心中默念镜花水月心法，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很快，她的灵台一片清明，整个人陷入安宁的状态。
只是，当她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几乎让她坠入湖底，再无力气继续朝前游动。
眼前所见全然不变，唯独多了的，便是一道令人见之则窒息失语的背影。
在离她约三丈之远的地方，一男子负手而立，红色衣袍如莲花绽放，墨发如黑瀑倾泻而下，交织成惊心动魄的美丽画面。
比之红轲浓郁内敛的殷红色，这男子身上的迤逦红色如喷薄朝日，带着十足的外放的霸气与张狂，王者风范尽显，带着令人臣服的威慑力！
“平、阮、儿？”男子突然转过头来，侧身如一道美丽剪影，镌刻于水波涌动的画框中。
平阮儿诧异挑眉，为何她会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同是红袍，虽然红轲与他气质俨然不同，然而二人那五成相似的眉眼是怎么回事？
她眼神犀利如电射向男子，似要将此人看透。只是男子依旧云淡风轻，从容的面庞完全扭转过来，笑容渐渐扬了起来，然而那笑容底下却带着某种近乎残酷的寒意。

第31章 以血为祭
男人已经完全扭转过脸来，此时炫白的光芒照耀在他身后，逆光中，他的轮廓显得冷硬而完美，因为身后的光线太强，反而模糊了他的五官，当容颜隐匿，他那周身霸烈而狂放的气势愈发突显，随着无风自动的墨色长发与艳红长袍的一起舞动释放，逼人而来。
下意识地，平阮儿抬起胳膊遮挡刺目强光，只是一切却是徒劳，那光泽如此耀眼，无孔不入，晃得她几乎以为那不过只是一道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影。
只是她心中却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次，再也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