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捣药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轻轻的捣着,轻声说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允许你去送死?
可是心底同时响起另一个声音,你不就是送她去死吗?
长安反倒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如果会,我是说如果万一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父王,将我葬在水底曼陀罗花丛中。”
“住口!”流川突然大声呵斥了她一句,他放下药臼子,回身望着坐在床边的小人儿,明明是笑着,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她那明亮的眼睛里也有悲伤。
“我不会允许你死的,你,明白吗?”一股翠竹的味道扑面而来,流川一把将长安拥进自己的怀里,抚着她的头,坚决的说道:“所以,你不准给我死,听到没有。”
长安将头埋进流川的怀抱,闻着他身上好闻的竹子味道,突然感觉鼻尖有些酸。她在他身上蹭了蹭,双手环住流川的脖子,闷闷的说道:“流川哥哥,谢谢你这五年来对我的帮助,我已经好久都没有感受到温暖了。这里,”长安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轻声说道:“以前很冷,也很疼。因为你们,才活了过来。”
“长安,若你敢死,我让所有的凡人都为你陪葬!”流川松开长安,认真地看着她,目光中有着不可违背的坚定。
流川做了一个嘘的姿势,说道:“别跟我说什么大仁大义的话,你生,他们便生,你死,他们便死,就这么简单而已!”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子时,流川将药臼子中的汁水倒到一只白玉小碗里,递给长安,在长安的嘴唇触到碗的前一刻,流川抬起长安的下巴,说道:“长安,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而这,也是长安睡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五十七章 断肠劫(二)
时间:长安睡去的第十天。
大殿之上,冥王将手中的折子全都摔到了地上,他愤怒的站起来,朝跪在下面的祁歌和流川说道:“怎么不早说,你们是想本王见不到自己女儿的时候才要告诉我吗?流川,你说,她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本王要你照顾她,你就是这么听本王的话的吗?”
冥王额角的青筋突起,面色几乎要将所有的物体都冷冻。站在一旁的冥夜暗暗为跪在下面的两位公子捏了一把汗,这宫中谁人不知,两位公主是王上和王后的掌中之宝,怎么会允许她们受一点点伤害呢!
“父王,流川怎么会害安安,安安她,哎!”祁歌一冲动差点要将昨从流川嘴里掰出来的东西给全都吐了出来,只是幸亏头脑没有被冲昏,刚想自圆其说,殿外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声音。
“王上,含笑有事求见!”黑衣侍女淡定的跟在侍卫的后面从大殿门口走进来,跪在祁歌的旁边,双手将一封信函呈给了冥王。
冥夜见状,赶紧将信函拿过,递给冥王。
冥王一见信封上的父王亲启四个字,手竟然有些颤抖。他急切的将信封撕开,抖开信纸。
许久,大殿上一点声音也没有,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那封信上。
本以为冥王会说些什么,结果出乎众人的意料,冥王看完后一脸怒气,将信扔到了流川身边,转头就走了。
“父王,女儿痴迷毒物已久,所以在女儿睡着的时候千万不要责罚流川哥哥,若是不准,女儿便长睡不醒。”
流川一字一字的将信读完,祁歌连个影子还没看见,那信纸便被流川收拾到了袖子中,然后黑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竹屋内,一个隐在暗处的身影,看不清的模样,站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的语气有些冷,他冷声说道:“青龙,去妖界,将三殿下请来。”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黑影领命,恭敬的说道:“是,尊主!”
只一瞬,那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坐在床边等她醒来,这件事,五年来,流川不知做了多少回,就在前几天,同一个位置,流川还在等待着她熬过黑曼巴那一关,可是,那些日子,他从未这般的担心过,而现在,他突然有些怀疑了。
“扣扣!”竹屋的门被轻轻的敲打,流川坐在那,道了句:“进。”
白衣少年推开门,看见的便是那么一副景象,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出神般坐在床边,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可是直觉告诉他,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安安怎么样?”祁歌在床尾坐下,关切的目光黏在长安的身上。
流川没有回应,只是摇了摇头。
祁歌叹了口气,就着那明亮的烛光,直直的望进流川的眼里,似感叹,又似懊恼的说道:“流川,你不该瞒我的。”
流川的目光从长安那发白到透明的脸上挪开,说道:“多一个知道,她就多一份危险。”
祁歌反驳道:“可是,我是安安的亲哥哥啊,若是论关系,我也不该在最后才知道啊!”
“我不敢拿她的命来冒险,即使你是她的亲哥哥!”流川回道。
“你……”祁歌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气得大喘气。
时间静静的流淌着,月亮已经从原来的梧桐树枝爬到了西方,祁歌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流川说道:“你已经守了她这么久了,今晚好好休息吧,我来守着她!”
“我不会走的。”流川的语气果断坚决,他制止了祁歌的话,接着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吧,我有分寸。”
看着流川执拗的态度,祁歌的心里闪过什么,只是细细的想一想,却又觉得不可能。见他那般执着,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便走出了房间。
“长安,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夜风习习,一声轻叹,随风飘远。
妖界,
紫衣男子坐在轮椅上,慢悠悠的朝百草园走去,目光在掠到那个土堆时突然停住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身着红衣的小丫头蹲在那儿挖土的模样。
真是个胆大的丫头,这么多年来,她是唯一 一个,不,唯二之一从这取走药的人。
只是?
“三殿下,尊主有请。”一声偏冷的声音打断了姬煜的回忆。
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的出现在紫衣男子面前,他脸上覆了一张银白色面具,看不清容貌。唯有那冷冷的声音令人印象深刻。
姬煜抬头,仿佛是料定了他会来一般,只是轻轻颔首,双手一使力,那轮椅便如长了腿一般,飞快的超前穿梭着。
竹楼,
紫衣男子被黑衣人推进书房。看着背对他站着的人影,开口说道 “许久不见,你依然这么冷漠。”
“我要你保住她的命。”流川开门见山,看样子是无意与他叙旧。
男子摇头,说道:“既然你已决定要她来那百草园,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你该知道,她吞下断肠草的那一刻,没有人能救她,除了她自己。”
流川没有说话,没有应答,依旧是站在那里。
“我很好奇,你为何要为她这般大费周章?你那小把戏,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姬煜很少会有这种八卦的心理,是流川的这一系列怪异行为让他起疑。
“我的身边需要一个强大没有死穴的人。”流川转身,看着面前紫衣银发的男子,轻声说道。
“呵呵。”男子却好似听了多大的笑话似得,他笑道:“ 若是手下,无极楼的那群家伙还不够强大吗?若是女人,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你很少这么多话。”流川嫌弃的说道。
“闷久了,自然话也就多了!”紫衣男子轻拂了拂袍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第五十八章 谁准你死的?
暗黑的夜,流川只着一件单衣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身后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黑衣人。
一主一仆,相对无言。
“尊主,三殿下他?”黑衣人开口问道。难道就那般轻易的让他走,不是请他来为公主治病的吗?
“长安能否醒来,决定权在她自己手中。”流川方又想起刚才同姬煜的谈话,心中不免一阵烦躁。
“公子,公主她……”含笑从屋中飞奔出来,在看见黑衣人的时候,一愣,但随即就走到流川面前,想要说长公主醒了。
可是,含笑还未站定,那抹身影已经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吹得含笑脸疼。
流川飞奔到床边,在看清那抹小小的身影的时候,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仿佛有一只手,将他心口上的那块巨石给移了去。
“流川哥哥,我想去忘川河边看曼陀罗,你能带我去吗?”长安清醒极了,完全不似刚醒过来的模样,那神态精气神儿看在流川的眼里全是惊喜莫名。
“长安,感觉怎么样?”流川也不顾忌什么,一把将长安捞到自己的怀里,抚着她的额头问道。
长安也没动弹,只是亮晶晶的眼睛如同小狗般的乞求着流川:“流川哥哥,带我去,好吗?”
流川看着那双拽住自己袍子的小手,心里也突然的软了下来,他将她稍微发冷的手指包裹到自己的手中,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