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锦弦这样的男人,能做到这样的人,内心的强大程度绝非一般。
这么多年的相处,是她真的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吗?
还是这个女人掩藏得太好?
她为何要在她面前掩藏?这么多年如一日的掩藏。
这般想着,她就不得不怀疑起此次这个女人如此做法的动机来,真的是对她这个主子的忠心吗?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当然,人家甘愿赴死,她本不应该小人之心的,但是,经历了太多事,看错了许多人,她不得不防。
那厢,锦弦半天未响,倒是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蔚卿开口了:“皇上,贤妃她能及时站出来,说明她的确知道错了,请皇上……”
“知道错了又能怎么样?”蔚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锦弦厉声打断,“知道错了,事情就能回到原点吗?知道错了,朕的六房四宫就能好好的吗?知道错了,大家就没有在这里浪费一天的时间吗?”
锦弦口气灼灼,咄咄而问,蔚卿脸色一白,吓得连忙噤了声。
这个男人几时对她这样过?
不过,她原本就不是想要真的求情,不过是碍着明面上,她是铃铛曾经的主子,才不得不出言相帮,既然,这个男人不打算放过,那么,如此甚好,正合她意。
当初,要立铃铛为妃也是这个男人的决定,男人说,要让世人对她这个假冒蔚景的人深信不疑,立蔚景的婢女为妃是最好的办法。
如今,总算要除了去是吗?
不动声色,她敛了心神,便坐在那里不再多发一言。
锦弦冷冷盯着匍匐在地上的铃铛好一会儿,忽然道:“张太医!”
蔚景正在看蔚卿的表情,忽然听得这一声张太医,心中一惊,已然猜到锦弦要做什么。
果然,张太医恭敬上前,锦弦明黄衣袖一扬,直直指向铃铛:“给朕探她的脉!”
张太医领命,走至铃铛面前,蹲下身。
蔚景只觉得呼吸又变得沉重起来,眸光紧紧,盯着太医将手伸至铃铛俯撑在地上的腕上。
铃铛依旧保
tang持着跪俯的姿势,脸深深地埋在地上,一动不动。
全场静谧,落针可闻。
片刻,张太医起身,对着锦弦微微一躬:“启禀皇上,贤妃娘娘的确中过媚香,且……”
蔚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且什么?”锦弦冷声追问。
张太医勾着头,额上冷汗涔涔,抬袖拂了一把额上汗滴,才接着道:“且已与人交合过。”
啊!
全场震惊。
蔚景更是错愕得回不过神来。
铃铛也中了媚香,且也与男人交合过?
怎么会?
仅仅是凑巧吗,还是故意?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很明显是后者!
可如果是后者,那么就说明,铃铛站出来承认那人是她,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而是事先就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
她为何要这样做?
不惜毁了清白,不惜冒着生死!
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听得男人的一声嘶吼:“是谁?那人是谁?”
蔚景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锦弦终于淡定不了的起身,大手一伸,粗暴地抄了铃铛的衣领,将她直接从地上拽了起来。
“告诉朕是谁?”
他咬牙,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中迸发出来。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蔚景微微苦笑,只觉得讽刺。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
他可以娶了她,册封她为妃子,却从不碰她,却在听到别的男人碰了她时,如此暴跳如雷。
铃铛不吭声。
“说!”
锦弦又猛地摇晃她的身子,沉声冷喝。
铃铛紧紧抿着唇瓣,依旧不说话,一张小脸却是面如土灰。
气氛变得冷凝,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来人!”良久的对峙之后,锦弦终于失了最后一丝耐心,大手一松,铃铛摇摇欲坠的身子突然失了支撑,就重重跌坐在地上。
赵贤连忙躬身上前,边上的几个禁卫也闻声快步走了过去
“贤妃好胜善妒、心术不正、不守妇道,即日起,削去封号,先且打入冷宫,容朕日后再审,朕就不信,查不出身后的男人!”
直到几个禁卫将铃铛拖下去以后,蔚景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思绪混乱,耳边嗡鸣,只听得锦弦一人在下着号施令。
“赵贤,传令下去,今日时辰已晚,让嬷嬷将这些参加选秀的宫女都带下去,教其宫中规矩和礼仪,让掖庭监重新择日再选!另外,传朕口谕,让工部速速修缮六房四宫,有何问题,直接禀告于朕。”
赵贤领命而去。
锦弦又环顾了一下全场,朝众人抬了抬手:“天色已晚,大家都散了吧!”
末了,衣袖朝身后一拂,阔步,先行离开。
众人一怔,连忙起身行礼恭送。
蔚景恍恍惚惚中,还有些不相信,就这样结束了吗?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吗?
忽闻边上夜逐寒的声音:“二弟!”
她这才惊觉过来,连忙想要起身,夜逐寒又适时地扶了她一把,她怔了怔,未动声色。
随着天子跟皇后的离开,众人也开始纷纷离场。
一时间人影绰绰、熙熙攘攘,等她跟锦溪被拥挤的人.流挤着出了未央宫的出口后,已然不见了夜逐寒跟那个顶替她的女人。
“大哥跟大嫂呢?”说实在的,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很想知道。
锦溪摇头,四下张望:“刚刚还在的,一眨眼就不见了,可能已经先走了,我们也走吧!”
“嗯!”她点头,握着锦溪的手,往出宫的方向走。<
这个姿势很奇怪,也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但是,没办法,不仅因为她看到,平素凌澜都是这样牵着她,更因为,牵着她,自己也算是有了一分倚仗。
不然,这样踩着假肢走,她还真担心,一个不小心摔跤。
见她走得小心翼翼,锦溪眸色担忧地看着她:“二爷的腿不要紧吧?”
她一惊,笑笑摇头,“不要紧,稍微有点痛而已,走走活动活动就没事了。”
所幸锦溪也没有过多纠缠,不过,她又担心起另一件事来。
她等会儿怎么跟凌澜换回来?
而且那个顶替她的女人跟夜逐寒走了,会不会回了相府,如果回了相府,她又怎么跟她换回来,如果换不回来,这样不是就凭空多了一个人出来,那么,她怎么办?
一路忐忑来到宫门口。
宫门口相府的马车只剩下一辆,果然夜逐寒已经先行离开了。
打了帘子,她先扶着锦溪上了马车,正欲也弯腰钻进去,就听到一道低醇磁性的男声传来。
“二爷!”
如此熟悉!
她一震,是凌澜。
愕然回头,就看到宫门口,凌澜一身乐师礼服,长身玉立,此时正是黄昏,夕阳西下,火红的晚霞斜染过来,将他的身上渡上一片虹彩。
见她回头,他缓缓拾步朝她走过来,脚步翩跹,让她忽然有种俊美的画中人从画卷中走下的错觉。
收了目光回神,她从马车上下来,他也已行至跟前。
锦溪不知怎么回事,打了帘子,探头看向外面,凌澜连忙对着她微微一笑,略一颔首道:“关于下个月溪公主生辰上的曲子,凌某有几个问题想要跟二爷探讨一下,不知二爷现在有没有时间?”
蔚景一怔,何止是她,锦溪更懵,“本宫生辰上的曲子?”
“正是!”凌澜点头,忽然又似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哎呀,瞧我,二爷嘱咐过说要给公主一个惊喜,让不要跟外人道,凌某竟然给忘了……”
凌澜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锦溪却笑了,眉眼弯弯,娇嗔地斜了蔚景一眼,小嘴微微一撅:“本宫又不是外人。”
蔚景浑身一阵恶寒,咬牙亦是眯眼一笑,“这不是不想让你知道嘛!”
“切~”锦溪不以为然地撇嘴,脸上笑容却越发璀璨明艳,凌澜又上前一步,“能否请公主先回,凌某跟二爷探讨完了,会派人尽快送二爷回府?”
蔚景一怔,凌澜的用意,她自是明白。
锦溪又是撇了撇嘴,却难掩小女人满脸满眼的幸福感,嘟囔道:“神神秘秘的,本宫还不想听呢!”
末了,又红着脸娇嗔地瞪了蔚景一眼后,转眸对着车夫道:“我们先走!”
目送着马车慢慢离开,蔚景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到凌澜正在看着她,只是眸光早已不是刚才的那一份温润,而是深幽,她一怔,他已淡淡地丢了句,“走吧!”就拾步走在前头。
蔚景有些懵,为他的话也为他的反应。
走吧?
去哪里?
略略怔忡,见他已走远,便连忙跟了上去,一时竟忘了自己踩着假肢,捡步子捡得又急,一个趔趄,身子陡然失去平衡,整个人就直直朝前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