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锦弦吗?”
凌澜忽然开口。
蔚景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知道此刻她的心里很乱。
见她没有吭声,凌澜也没有逼她,只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展臂拥住。
“我知道你会难受,我理解的。”
那一刻,蔚景想哭,却终究忍住。
缓缓伸手,她同样将他抱住,无声地靠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独有的气息。
天牢里的禁卫和狱卒,远处的太监和宫女,都看着紧紧相拥的帝后二人。
谁也不敢近前,谁也不忍心打扰到这最和谐的一幕。
许久,蔚景在他的怀里缓缓抬起头,再次问了他刚刚没有回答的问题。
“你父亲接到了吗?”
凌澜怔了怔,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什么叫你父亲?也是你的父亲好不好?”
见蔚景面色微微一滞,凌澜忽觉不妥,连忙笑道:“接到了。”
“那就好!”
蔚景弯了弯唇。
“天儿那么冷,手炉也不知道带,”将她冰冷的小手裹在掌心轻轻搓了搓,凌澜语带责怪,“你先回龙吟宫,我去天牢看看,一会儿就回。”
“嗯,”蔚景点头,缓缓将手自他的手心抽出,拾阶而上。
凌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身拾阶而下。
蔚景披风轻曳,凌澜衣袍翩跹,两人就这样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
铃铛被禁卫带出宫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直到带到一处别院,她才发现,那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于是,她就更加莫名了。
这个住处是当初凌澜安排给她的,如今又为何将她带到此处?
难道凌澜要放了她?
让她继续在这里生活?
难道
蔚景将他们小时候初遇的事告诉给他了,所以他才如此做?
就在她正心跳踉跄地做着种种猜测的时候,凌澜出现了。
院子里的禁卫都行礼,站在院中的她便也跪了下去。
凌澜没有近前,只远远都站着,示意禁卫们平身,却没有让她起来。
然后,就跟其中一个禁卫说:“动手吧!”
动手?
铃铛心头一撞。
这个词。
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个禁卫就已经走至跟前,她疑惑又带着惶恐地看着禁卫,禁卫忽然朝她猛一扬手。
有什么东西自他的手心而出,劈脸砸了过来,一股异香扑鼻。
是香粉。
哦不,不是。
这香味她并不陌生,因为她曾经也用过。
是软筋散。
她被自己的这个认知吓了一跳,慌惧抬眸,看向凌澜。
他对她下软筋散做什么?
随着浓郁的香气侵入鼻端,她很快就觉得四肢无力起来,甚至跪都跪不住,强自坚持了一会儿,她终是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知道朕要做什么吗?”
男人举步朝她走来,白袍轻荡。
声音如同此时的天气,冷得瘆人。
男人一直走到她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就是在这间院子里,湘潭被人下了软筋散,然后丢于枯井中活活闷死。”
男人的声音不徐不疾落下,铃铛浑身一震,愕然抬眸看向男人。
“你不是喜欢跟湘潭比吗?朕今日便让你也尝尝湘潭当日的滋味。”
话落,便示意边上的禁卫,禁卫们七手八脚上前,作势就要抬起铃铛。
铃铛脸色大变,早已慌乱得失了分寸。
“皇上饶命,铃铛知道错了,请皇上绕过铃铛,铃铛再也不敢了......”
凌澜轻笑。
“知道错了?你倒是说说看,你错在了哪里?”
凤眸似笑非笑地扬落在她的脸上,凌澜扬手,几个禁卫就暂时放开了她。
铃铛喘息着,小脸早已白得如同一张宣纸,“铃铛不该杀了湘潭,不该对皇上痴心妄想,不该轻易动情,不该因爱生恨,不该自不量力!”
一口气说了几个不该,铃铛伏地磕头。
凌澜再次低低笑,对这样的时候,还藏着这样心机的她嗤之以鼻。
听听那几个不该,除了第一个杀了湘潭,那也是此时提到了不得已说的,其余的几个不该,还真是......
“铃铛,你知道你最不该的是什么吗?”
铃铛缓缓抬起头,怔怔看向他。
“你永远都没有摆正自己的位子!”凌澜唇角笑意一敛,沉声而语,“作为蔚景的婢女,蔚景对你不薄,作为我们的人,我们也不会亏待你,可是你心比天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凭什么跟蔚景比,你拿什么跟她比?你连跟湘潭比的资格都没有!今日朕用你对付湘潭的方式赐死你,就是想要告诉你,朕珍惜每一个人真心为朕的人,也会对每一个真心为朕的人好,谁欺负他们,朕就不放过谁,谁杀了他们,朕也必定为他们报仇!”
凌澜说完,再次对禁卫们扬手。
“行刑吧!”
冰冷的三字落下,男人决绝转身,举步往外走去。
头也未回。
不知是软筋散药力发挥到了极致,还是被男人的那一席话震得回不过神,绝望地看着那抹无情离开的背影,铃铛艰难地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出一个音。
禁卫们上前,将她从地上拖拽而起,在被抛入无底黑暗之前,她看到头顶白云轻轻、冬阳似火......
****************
凌澜回到龙吟宫的时候,内殿炭
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殿里温暖如春,却不见蔚景的人。
他问张如,张如说不久前看到还在的,还跟他说,末末跟暖暖怎么还没回来,似是很焦急,让他去宫门口看看,所以他就去了,回来便不见了人。
凌澜眉心一跳,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将龙吟宫内殿外殿正殿偏殿都找了一遍,不见人影,他又急匆匆赶到九景宫,宫人们说,根本没有来过。
心里面的那份恐惧越来越紧地将他裹死,他只觉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他又去了她平素会去的几个地方。
依旧不见人。
他还去了天牢。
也没有。
他遣了大量的禁卫和宫人开始全宫去找,甚至连他曾经的密室暗道都不放过。
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他才不得不承认。
她走了。
难怪昨夜那样反常。
那样抵死纠缠着他,那样尽情地燃烧自己。
原来,真的没有明天。
帮他找到他的父亲,是她留下来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吗?
得知他父亲平安得救,所以,她就悄然离开了,是吗?
难怪在天牢的青石阶上,她那样旁若无人地抱他。
难怪她埋首在他的胸前久久不愿将头抬起。
原来,是要跟他永别。
蔚景,你怎么那么狠心?
你怎么就真的迈得动脚?
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心里过不去的是什么?
可是,你还有我,你还有末末,你还有暖暖,你怎么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
说到底,蔚景,你还是不相信我。
****************
皇后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得天下皆知。
没办法,因为多方都太高调了,世人想不知都难。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百姓们茶余饭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就连园子里的戏文里,全都是这个话题。
要不,关于帝后的。
自从皇后失踪,中渊皇帝就踏上了漫漫寻妻路,传说,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踏遍了万里河山,只差上天入地。
要不,就是关于啸影山庄的。
啸影山庄也没有闲着,同样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帮中渊皇帝寻人。这一壮举甚至被记入了史册。传说,这是有史以来,朝廷跟啸影山庄关系最好的时期。
甚至还有关于云漠国的。
听说,云漠太子听闻此事,亦是伸出援手,在云漠国内帮中渊皇帝找人。
然,谁都没有找到人。
江湖上甚至有传闻,此女可能已死。
不然,一个大活人,这样的被层层密密搜索,不可能没有一丝消息。
不知是不是帝王也相信了江湖上的传闻,终于放弃了找寻。
啸影山庄也尽数将人撤回,云漠也不再在国内寻人。
这件事好像被翻过了一页,慢慢的,四方的声音少了。
最后,终于不再有人提及。
帝王似乎也将这件事忘了,励精图治,勤政治国。
只不过,连原本就只有三人的后宫也被遣散了干净,三人均被证依旧是清白之身,且被帝王亲封为郡主,风光返家、光耀门楣。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