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聋了哑了,又听不到,又不能呼救,只需让她看不到就行。
那个时候,鹜颜还是有些犹豫。
然后,她说了一些话。
她说什么了?
她说,让鹜颜放心,锦弦一定会救蔚景的。
她说,到锦弦给蔚景解药的时候,她再主动去伺候蔚景吃药,想办法留下一些解药。
她还说,其实蔚景现在这个样子也好,忘了所有事,就也断了爷的念想,反正她跟爷也不可能在一起,免得日后爷下不了狠心。
她是说了这些话吗?
如果这个女人食‘忘忧’是假,如果失忆是假,那么,聋哑也是假的,是吗?
她其实听得到,也可以说是吗?
那么,她当时说的那些话,跟鹜颜说的那些话,她都尽数听到了是吗?
难怪她握着她的腕,引着她的手摸向有毒的地图时,她在薄颤。
彼时,她以为是害怕,怕她们。
现在想想,不是。
是难过是吗?
难怪醒来的那一刻,她的眸中那样悲伤,甚至眼泪无声长流,就算锦弦当前,她都那样控制不住。
彼时,她也以为是害怕,看到锦弦时,她的撒娇,她的委屈。
现在想想,同样不是。
还是难过是吗?
因为她的话,因为她无心的那些话,是吗?
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特别是刚才那个女人轻轻瞥过来的那一眼,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轻视,或许是憎恶,又或许是一种警告,意思,我只是不揭穿你而已。
场下四寂,夜,越发深沉。
夏夜的山露很重,且又站了太久,每个人的外袍上都沾染了一层湿意,特别是站在最光亮的中的三个人,尤其看得明显。
墨黑的发丝上皆是薄薄一层白雾,还有眼睫,亦是拢着一抹湿气。
忽然,有人黯哑的声音划破所有的静谧。
“走,蔚景,跟我走,我带你离开!”
是凌澜,是自始至终,除了喊了两声蔚景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凌澜。
此时的他胸口的红色已经蔓延到了腰际,远远的,他朝她伸出手。
众人一怔,这个男人还真心贼心不死啊!
众目睽睽,天子当前,就这样公然跟天子的女人说
,带她走。
锦弦早已冷沉了脸色,不过,也只是冷沉了脸色,并未发作,一双染着血丝的凤眸一瞬不瞬地凝着蔚景,似乎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蔚景眸光轻凝,看向朝她伸手的男子。
火光打在他白皙的手上,骨节分明,五指净长。
火光被夜风吹得摇摇曳曳,光影跳跃间,往事浮光掠影般从眼前滑过。
她又想起了远嫁的时候,她坐轿里,他站窗外,他提出要弹奏《四面楚歌》被锦弦拒绝,然后,他自袖中掏出一本卷轴递给她,他说:“凌某这里有本司乐坊常练的曲目单,公主自己挑选。”
彼时,她第一次看他的手,印象非常深刻。
五指净长,笑若春风。
后来,在悬崖边,他用藤蔓缠住了她急速下坠的身体,将她拉上来之时,他亦是这样朝她伸出手,笑容和煦:“这藤蔓还真牢,我还一直担心它会断了。”
那一刻,她觉得天一瞬间亮了。
再后来,他打马带她离开,他说:“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是害公主的人”。
幽幽夜色下,他同样朝她伸出手。
再然后,还有很多,很多很多次,他朝她伸出手,在她无助的时候,在她绝望的时候,在她有危难的时候,他都如同天神一般出现。
不久前的营帐里,他一边跟锦弦打斗,一边也是这样,朝她伸着手,说着同样的话:“走,蔚景,跟我走!”
现在亦是。
她凝着那只手,半响,忽然,拾步朝他走去。
...........
关于剧情,素子暂时不能剧透,只想说,请相信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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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你这样走能走到哪里去?
她凝着那只手,半响,忽然,拾步朝他走去。
场下一阵低低的哗然。
这是什么情况油?
难怪那个贼心不死的男人敢在天子面前如此猖狂,原来,原来这个女人本就心向于他啊。
她要跟那个男人走了吗郭?
他们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要当着一代天子的面,跟另一个刺杀天子的男人走了吗?
天,这奸.情也太惊世骇俗了。
如此,将天子威严视为何物?将夫纲伦常又视为何物?
看来,有好戏看了。
寝袍轻曳,蔚景一步一步,缓缓上前。
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包括锦弦,包括凌澜。
她清晰地看到凌澜暗沉的黑眸中瞬间腾起一抹光亮,他扬手不放,甚至拾步朝她走来。
她也看到锦弦眼中的血丝变成血海,脸色黑沉得厉害,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厉吼出来:“你以为你能走得掉吗?他也休想离开!”
话音未落,明黄身影已是一晃,直直朝蔚景而来。
一抹黄,一抹白,蔚景却是忽然身形一转,来到一人的后面。
“别过来!”
这是她今夜第二次说这三个字。
如果说第一次带着颤抖嘶哑,那么这一次只有冷,决绝的冷。
两个男人皆是一震。
场下众人亦是惊错愕然。
所有人都看着她,看着她一手擒着一人的手臂,一手抵在那人的脖子上,而手中一柄短刀在幽幽夜色下闪着蓝色的寒芒。
那人赫然是贤妃,也是这个女人曾经的婢女,铃铛。
她钳制了铃铛!
皇后娘娘劫持贤妃娘娘?
蔚景望着骤然停下的两个男人,又禁不住笑了。
果然,果然这个筹码够厉害!
锦弦怕,凌澜也怕啊,怕她伤害这个他们的女人,是吗?
其实,她倒真有些佩服铃铛,十几年藏得那么好,与铃铛相比,她假装食下‘忘忧’,假装聋哑失忆的那点演技,还真算不上什么。
记得,曾经她母妃老说她是天下最傻的傻丫头,她还不服气,每次都回她母妃,明明铃铛比我还笨还傻好吧。
原来,铃铛才是那个大智若愚、藏得最深的人。
譬如现在。
她不会武功,她刚刚经历过‘醉红颜’的摧残,她其实已经透支到了极致,但是,铃铛在她的手下,小脸失色、满眸惊恐、僵硬着身子任由她劫持着,一动都不敢动,我见尤怜。
男人最见不得女人这样吧?特别是自己的女人。
虽然,她知道铃铛的私心是故意在男人面前示弱,但是,她得感谢她。
若铃铛一反抗,说白,她还真敌不住。
果然,有人沉不住了。
“蔚景,你想要怎样?”
锦弦率先开了口。
当然,也只可能他开口。
凌澜不方便不是吗?
一旦开口,岂不是暴露他跟铃铛的关系?
蔚景忽然有些暗爽,她就喜欢看这个男人心里面又抓又挠、面上却要装得沉静如水的隐忍模样。
暗爽吗?好像是,至此,心里面最后仅剩的东西也被钝器一点一点掏空。
“放我离开!”
她一字一顿,口气笃定,眸光清冷看了看锦弦,又瞥了一眼凌澜。
那个每次她闯祸,他救场的男人。
其实,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动机,她不是没有紧紧筑起过心防。
但,温柔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毒药。
他说她永远都只会将他往最坏的地方想,她便试着尽量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
他说她永
tang远都只会将他推给别的女人,她便试着放下心中的高墙去接纳。
他说她的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她曾经跟锦溪一样,有着光鲜的身份,有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是,她不失善良,她遭人背叛,她从人生高处跌入谷底,她却依旧没有迷失心智,宽厚待人,勇敢坚强,这都是她的优点。
心防一点一点瓦解,身心一步一步沦陷。
前不久,她甚至天真地想,就算他有鹜颜,就算他有锦溪,鹜颜跟他一直未有逾越,锦溪那边也不过是应付应付锦弦,她才是他的天下无双。
而如今呢?
没有锦溪,也有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