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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作死 (晴天包子)



沐小木被他一路拉着坐到了椅子上,那人指着都察院大门外苍蓝色的天空道:“看见什么了?”

“天空。”沐小木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那人把细致的脸蛋凑到她的跟前,弯起眼睛道,“那你明天就看不见了。”

沐小木惊的弹起身子,就要撞上他的脑袋,他敏捷的一闪,沐小木就四肢着地的贴在了地上。

“你挺有骨气的啊,在他面前不跪的你还是第一个。”那人笑眯眯的,语气却也听不出是称赞。

“他是谁?”沐小木拧过脸来,表情痛苦。

“湛然湛大首辅啊。”那人摇摇头,长而柔顺的头发也随之晃动,温润无害的眼眸中略过一闪而逝的光芒,“熹王朝天子脚下第一号人物,是整个朝堂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男人。”

“那你又是谁?”

“我么?”那人立在高处,俯下身看她,满身都是午后阳光肆意的味道,“我叫林贤,你也可以叫我……都御史大人。”

咦?这不是她沐小木的首席老大么,苍天啊。

“别这样一副绝望的表情好么,我不可靠么?”那人蹲了下来,满脸疑惑。

“你遇见他……”沐小木半敛着睫毛,想了想,还是道,“也跪么?”

那人看着她扭曲中带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拍拍手掌,活泼的道:“我嘛,自然是不跪的,不过我看见他有点发憷,刚才躲在后面了。”

“……”

“不要对我失望啊,我是都察院最可靠的男人了。”那人终于认真了起来,满脸肃然,与沐小木四目相接,俄顷,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事儿我无能为力,你也别太担忧,兴许明日日出西边、洪水倒流、六月飞雪,湛大首辅忽然就有人性了。”

沐小木稍稍感到安慰,就听他扭头补了一句,“张德行,叫你添的桌子不用添了,这位小公子用不上了。”

第2章 湛然·相爷英明

沐小木愁肠百结了几日,小心翼翼的走路说话,湛首辅那边却毫无动静,沐小木寻思着湛首辅日理万机,该是把她忘了,遂七上八下的心里轻了一轻。

她白日里在督察院查阅卷宗,只是同僚一见她打招呼便退避三舍,连连摆手收拾了东西就夺门而出。只有林贤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晒太阳,听见她叫大人好便弯着眼睛笑一笑。

“大人。”沐小木终是坐不住了,狗腿的递上一壶热茶,就着飘渺而上的热气给林贤捏肩膀,“还请大人提点提点。”

“你莫不是觉着湛首辅忘了?”林贤浮了浮茶,浅浅的瞳孔里是远处碧空湖蓝色的倒影。

沐小木尴尬的点了点头。

林贤轻轻哼笑了一声,道:“湛首辅的记性是全熹王朝最好的,耐性是全熹王朝最差的,而最模棱两可的,是他的兴趣。”他忽然来了精神,一双眼里盎然的调侃藏都藏不住,“你这事儿他断然是不会忘掉,而他之所以没找你麻烦,只有两个可能。”他神秘的晃着两根手指。

“还请大人明示。”沐小木凑上前,更加卖力的给林贤疏松筋骨。

“一,他近日得了新的乐子,你的事儿先搁上一搁。二,他觉得没兴趣了。”

“那以大人高见,我这事儿是哪一个可能?”沐小木期盼的望着一脸睿智的林大人。

林大人高深莫测的想了片刻,又倒回去喝茶,语气带了丝颓然,“鬼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啊,说不得说不得。”

沐小木一颗心又重重的沉了下去,什么说不得,是说不出吧。

“对了。”见沐小木欲哭又忍着的样子,林贤晃着茶杯道,“你可去找湛首辅跪上一跪。”

“啊”

“在小命面前,尊严理想都不是事儿。”林贤大有深意的望她一眼,缓缓的开口补充。

沐小木愣在当场,这位大人一定是误会了,她哪有那么高洁伟岸,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说湛首辅一手遮天、弄权专政,她也不会放着小命不要只为顶天立地那么一会儿。她纯粹是因为见识浅薄,意识不到位,吓傻了。

“多谢大人厚爱。”沐小木拱拱手。

……

而遇上施亦施大人,则是每位入京的官员的必修课,这位大人瞅着年轻,脑袋里却是一片浆糊,顶着个礼部尚书的头衔,筹备个把祭祀大礼,总是忘这忘那,若不是苏默在他身后默默顶着,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而施大人犯错之后的发泄方式,便是寻遍京城的河流,蹲在栏杆边寻短见。

沐小木那一日得罪了湛首辅,正失魂落魄的从皇城里出来,途径子午河的时候便与施大人喜相逢了。

沐小木自己虽说也活不长了,但见一个半大少年在这里寻短见还是于心不忍,便泪眼婆娑的上去劝,这一劝不得了,那圆眸黑发的少年整整跟她哭了一个半时辰。一个半时辰后,沐小木才晓得他竟然是礼部尚书施亦,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急忙行了个礼就要告退,奈何施亦眨着晶亮晶亮的眼睛望她,直道:“苏默那臭小子一天到晚嫌弃我,说我若是哭,便该出了礼部,影响他办公。这偌大皇城之中,竟只有你肯听我哭诉,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沐小木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听他又道:“新入京的吧,往日也不曾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沐小木只觉得这位施大人真是亲切又仗义,便道:“我是新晋御史,沐小木。”

“沐小木?哪个沐小木,难不成……”施亦略一沉吟,忽而一惊,急摆手,道,“阿木啊,这皇城之上便是天子,天子最恨大臣结党营私,这私交之事不妥不妥,你便当我没说过,没说过啊。”

沐小木觉得人生更加晦暗了。

不过这日之后,施亦便总是相约沐小木一道,地点总是京城各大河流之上。沐小木苦不堪言,十分后悔当日劝慰一事,难怪当时陆陆续续走过那么多官员,纷纷以袖遮面,目不斜视。

……

从得罪湛首辅那日算起,已经有五日了。

沐小木这日将将踏进都察院的大门,便见大家正在做事的动作齐齐一滞,撇过头不看她,眼风却将她围了个严实。

沐小木正纳闷,便见林贤将手里的瓜子皮一扔,利落的抽过一只卷轴,随便扫过几眼后,道:“这是你前几日翻出来西街那桩行刺的案子。”

“大人明示。”沐小木一头雾水。

“湛首辅想看。”

沐小木听到这三个字脊背不由一阵发凉。

“那、那、那就给湛首辅看啊。”

林贤一把扯了她的袖子,道:“你给送过去。”

“大人。”沐小木欲哭。

“别哭,没用。”林贤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躲不掉,湛首辅亲点的。”

“啊?”沐小木愣了。

“张德行。”林贤将卷轴塞进她怀里,一边把她推出去,一边拍拍手,叫了那个文弱的书生,“把小木的桌子搬去西边,她用不上了。”

……

沐小木出了督查院的大门,刺眼的日头晒的她有点晕,大红的边墙衬着点点盛开的梅花,似是朗朗乾坤里的最后的清明。她握紧了手中卷轴,一路忐忑的往文华亭走去。

湛首辅每每阅了折子,便喜好去文华亭坐上一坐,那里晴空暖阳,起伏的花草宛若翠绿色的流光,而湛首辅总是命人搬了软榻,在只闻鸟雀脆鸣的时辰里眯上一眯。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来找他,除了死还是死。

沐小木也得了这个提点,但她不去更不行,林贤说了,叫她这个时候去是湛首辅的意思。

沐小木虽是放慢了脚步,仍是走到了文化亭的路口,远远便看见两个小门童坐在地上小声的说话,身上的衣服上都有个小小的湛字,想必是湛首辅的家仆。

沐小木打直了略带颤抖的双腿,硬着头皮上前。

“两位小哥,不知湛首辅可在里面?”

两个小门童抬起头来,一个道:“宜嗔,你看。”

一个接口,“宜喜,我看见了。”

“宜嗔,这位御史小哥你可见过?”

“宜喜,不曾见过。不过听大人提过,似是很有意思呢。”

沐小木无语凝咽。

“宜嗔,我很久没见大人这么兴奋了。”

“宜喜,是啊,朝中大臣皆无趣,大人都腻了,这位小哥似是个人物,竟能令大人念叨了两次。”

两人似是说够了,扭过头看着沐小木,露出一副惋惜又遗憾的表情,道:“御史小哥,你进去吧。”

沐小木被他两说的心头发慌,见他们分开一条路,意识犹自不清醒的迈了进去。走过蜿蜒的小道,便看见前方一处凉亭。

凉亭地面上铺了厚厚的银灰色地毯,中心搁了一张软榻,四面垂下清透的薄纱,光线和微风追逐着细纱之间的间隙,飘飘渺渺不似凡间之物。

而湛大人便侧身卧在软榻上,他身着墨色便服,繁复的花纹以暗金线勾边,低调又内敛。束发的白玉冠由于睡姿而略有松动,发丝便从脖颈处肆意滑落,说不出的慵懒随性。而他怀中的那一个白团子,正是那天鄙视她的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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