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的东西不多,沈筠指派夫役将官船上沈苾芃的东西搬了下来,郁夏和润春则陪着沈苾芃坐进了一辆早已备齐的马车。
透过狭窄的帘隙向外看去,街道上鳞次栉比的商铺入目皆是,相比临安的繁华俊秀,这里的热闹更呈现出北方的一些大气和粗犷。
马车拉着轻装乘行的沈家人来到一坐酒肆,歇山顶,一边压水,一边靠着驿站,新造不久,插天飞檐突兀壮观,沈筠决定短暂休息一下便直接抵达京城。
沈苾芃缓缓下了马车,跟在大哥的身后,一行人上了二楼,客人很多大多是江湖人士,划拳吃酒好不热闹,沈筠捡了一个僻静地方坐了下来,要事在身尽量不要太过张扬,沈苾芃坐在了下手位,随从和丫头们陪在一边吃茶歇息。
“呵!哪来的这么标致的小娘儿?真是生的俊俏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突然矗立在沈苾芃的面前,那人一袭骠骑营将官戎装,浓眉大眼,五官倒也端正,只是眉眼间尽是凶悍蛮横之色,一看便是那种得罪不起的人物。
沈苾芃一脸诧异,京城脚下竟然也有如此凶顽之徒,要么便是家世显赫,要么便是无耻赖皮,不过以对方的打扮来看更像前者。
沈筠不愿过多生事,站起身来将沈苾芃护在身后抱拳问道:“敢问阁下有何指教?”
那人看了沈筠一眼满脸的鄙夷,鼻子哼了一声:“你是谁?莫不是这小娘儿的相好的?”
沈筠脸上掠过一丝怒意:“这是舍妹,初到涿州,胆子小,还望军爷莫要惊吓了她为好。”
“呵呵,怎么舍得呢?”那人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沈苾芃不禁略感诧异,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胆色,再看她一袭雨过天晴短袖纱褂,露出皓腕如雪,一溜荷青色长裙曳地无风自动,仿佛一支娉婷玉立的君子兰,喜爱之情更多了几分,不禁往前凑了凑,“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沈苾芃齿冷一笑:“这样大庭广众之下问女子闺名似乎不合规矩吧?”
被软软的碰了回来,那人倒也不恼,呵呵一笑转身冲沈筠抱拳道:“在下骠骑营参领陈杞。请问阁下名号?”
沈筠猛地一怔,神色微变,骠骑营参领是京城中从三品武官,此人年纪轻轻竟然担当此重任,若不是战功卓著便是家世显赫,猛然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神色更是冷下了几分。
“敢问令尊是……”
那人脸色微显傲气扬眉道:“家父是当朝宰辅,阁下难道认识家父?”眉间露出一丝戏谑,看到沈筠一身平民衣装,这份戏谑更浓烈了几分。一边的沈苾芃暗暗冷笑,真是冤家路窄啊!自己的父亲正是拜这位陈阁老所赐,如今才受这般牢狱之灾,不过陈氏一族是当今炙手可热的豪门望族,势力盘根错节,尽管恨得要命但也没有法子相抗。
“请问阁下是谁?”那人看了一眼一脸冷霜的沈苾芃,带着不屑转向了沈筠。
沈筠收敛了之前的隐隐愤恨抱拳道:“在下沈筠,谏官沈长卿之子。”
陈杞眼眸猛地一收,对方便是那个一连八道奏章弹劾自己父亲的沈长卿的儿子,果真是冤家路窄啊。
“呵呵呵……原来是罪臣之子啊!”
“当今还没有定罪,何来的罪,莫非陈家已经代替圣上定了罪吗?”沈苾芃清冽的声音陡然响起,陈杞脸色微变,好厉害的一张小嘴,竟然一句话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给陈家扣上了。
“呵!小丫头倒是挺伶牙俐齿的,”陈杞突然伸出手掌抚上了那张凝玉般的脸颊。
沈苾芃猛地一掌挥在了陈杞的脸上,陈杞此时已经是色迷心窍哪里想到沈苾芃一个弱女子竟然敢动手,来不及提防生生受了一记掌掴,登时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提进怀里。
“竖子欺人太甚!”沈筠突然挥拳扑了过来,酒楼里顿时乱成一团,沈家仆从和陈家护役也纠缠到了一起,书生出身的沈家根本不是陈家恶仆的对手,几下子便是人仰马翻。沈筠此时早已经鼻青脸肿倒在地上,陈杞猛地将沈苾芃打横抱起从窗户边跃至酒楼外面的马背上,倒也有几分真本事。
“沈家小兄弟!今夜来府上喝我和令妹的喜酒啊!”
“混账东西!!”沈筠气的浑身发抖,没想到刚到京城就遇到了陈家恶少,而且陈家也太嚣张了些吧,公然强抢民女,愤怒之极加上胸内连日来的郁积,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官道上人烟日渐稀少,陈杞的马匹渐渐缓落了下来,怀中的温浓香味阵阵袭来,他不禁一阵心旷神怡,低头强行在沈苾芃的耳间轻轻一嗅:“没想到沈长卿那个老东西竟然生出这么俊俏的女儿来,别怕小美人儿,以后跟着我必锦衣华服享受不尽。”
“畜生!放我下来!”沈苾芃挣扎着,粉拳不停砸落在陈杞坚硬的胸膛上,没有半分力度,形同瘙痒。
“怎么能喊夫君畜生呢?小美人儿你若是乖乖的,我说不定可以说服父亲饶了我的老岳丈,你看如何?”
“放她下来!”一个清冽的声音传来,陈杞忙抬起头看向前方,淡绿色的垂柳前悍然立着一个人,穿着件石青色缂丝锦袍,站姿笔挺如同北方原野上的白杨树,英俊的面孔绷得紧紧的,以至于线条分明的嘴角旁露出了一道冷冷的深沟。
第9章 私奔
沈苾芃眉眼间顿时流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会是欧阳云阔?他不是在江南吗?
“小子!你是何人?”陈杞怒目而视,挥起了手中的昆吾剑,跳下了马匹,小心地看了一眼横在马背上的沈苾芃,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了下来,露出一抹邪笑:“小娘子,暂且等候在这里,待我收拾了那个狂徒!”
沈苾芃看着对面的欧阳云阔,手中并没有兵器,只在腰间横着一支翠色长箫,她在临安时听闻欧阳家的大公子是潇洒风流第一人,却从没有听过他与人争斗的传闻,此时俨然一个翩翩书生怎么能斗得过身边这个凶神,脸色不禁紧张起来。
“欧阳公子不要管我!你快逃吧!”
陈杞纳闷的看了一眼二人,露出一丝冷笑:“你认识他?”
“你即使要打击报复,针对的也仅仅是我沈家,何必再伤及无辜?”沈苾芃对欧阳云阔并没有什么恶意,不想他因此丢了身家性命,转过身愤恨的瞪着陈杞。
沈苾芃不说还好,如此处处相护反倒让陈杞的眼眸中多了一份嫉恨,轻轻将她推开沉声道:“你躲远些,刀剑无眼小心伤了!”
“小子!爷爷让你开开眼!”
陈杞挥舞着昆吾剑冲了过去,饶是沈苾芃刚才有些轻视了他,这人的招式虽然没有太多的花样但是都是从战场上习得的很实用的打法,不过令沈苾芃最惊讶的倒不是这些,而是欧阳云阔的那一截长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勾,挑,斩,刺,动作极其连贯似然不能将陈杞一招制胜但是也没有吃太多的亏。
“好小子!爷爷小看你了!”陈杞挥舞的动作陡然增加了一些力度,欧阳云阔毕竟是书生士子不可能同战场上拼杀的陈杞相抗衡,几招下来竟然处于了下风。
“快滚吧!”陈杞竟然收手,这让欧阳有些讶异,看来对方还不是凶顽不化之徒。
欧阳云阔退后了一步,乘着陈杞相让的当儿一个箭步将一边的沈苾芃拽到身边,又护在身后。
“无耻之徒,拿命来!”陈杞顿时恼羞成怒飞身而来,却被欧阳云阔挡了回去,他咬牙切齿但是害怕伤了欧阳云阔身后的沈苾芃,又不敢使出全力,几招之间竟然越来越被动。
“收手吧!除非想给陈阁老惹祸上身!”欧阳云阔厉声呵斥。
陈杞的招式缓了一缓,停在了原地:“既然知道我的来历还敢阻拦吗?”
欧阳云阔通过刚才的几招交恶,也看出了陈杞并不是那种罪大恶极之人,相反攻守之间还是有一些方寸拿捏着,也不像与他生死相拼的样子。
“你可知道这位姑娘是谁?”
“呵,”陈杞看了一眼沈苾芃,“沈家妹子!”
“既然如此又何必强逼呢?”欧阳云阔收回了手中的长箫,“我想你也知道沈家此时与陈家已经势同水火,你何必欺人太甚,她一个弱女子,父亲刚刚下狱,千里迢迢来京探望,你这样做还能当得上大丈夫这三个字吗?”
陈杞看了一眼沈苾芃,脸色未露尴尬:“这与你何干?我自有办法……那个……自有办法……让沈家小娘子过上好日子……”
沈苾芃眉头微蹙,也真是一个昏才。
欧阳云阔眉头一挑,莫非这厮是动了真情不成?这怎么可能?
“陈兄是刚刚从西南战场中回京的吧?”
“是又怎样?”
欧阳云阔心中明了,西南部族叛乱,此时刚刚平定不久,得胜的将军们也是在昨日回京,陈杞看来也是才碰到了沈家兄妹,不想竟惹出这一桩事态来。
“在下奉劝陈兄还是放了沈家妹子吧?一来陈兄是战功卓著的小将,而来又是陈阁老的爱子,若是闹大了告到圣上哪里岂不是触怒了龙颜,为陈家脸上抹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