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冷漠的转过身只给了沈苾芃一个青色背影:“那是施主你的事情!不是我们的,佛曰苦修才得清净,心若没有沾染尘埃也不觉得累了。”
简直是放屁!!沈苾芃暗道,这是哪门子的强盗逻辑?打着慈悲为怀的旗号,行着强盗的逻辑。
“虚月关禁闭三天!”
“师叔教训的是,”虚月缓缓施礼,也不敢再看沈苾芃一眼又缓缓走了出去。
沈苾芃被带到了偏殿,看着黑漆漆的水缸头皮一阵发麻。一个做杂活儿的青尼将两只木桶丢在了沈苾芃的面前,当啷啷一声滚在了青石地面上,碾过了她冰凉的心田。
她缓缓伸出手将木桶提了起来,挑水用的竹木担杖也被甩到了她的面前。染了锈迹的铁钩子差点儿划破了她的手掌,她咬着牙缓缓将桶提了起来。
酷刑才刚刚开始,水井在山脚下的田地里,上山的路径总共一百七十三级石阶。狭窄而陡峭,沈苾芃哪里曾干过这样的重活。在山下的水井中将桶装满水,还没有迈上第三个台阶便被没扫干净的残雪滑了一下,重重摔到了石阶下,唇角不小心被磕破了,鲜血沾染了粗布衣衫像一朵朵开败的梅。
沈苾芃想了一个法子。每次只能在木桶里装很少的水,这样才勉强将水挑上了山,待到将所有殿中的水缸挑满了后,竟然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
及笄之礼上,沈苾芃曾经落水染了病根,哪里能经得起如此的残酷折磨。她仅凭着那一丝残存的坚韧支撑着整个人不会过早的倒下去。
草草吃了一碗残羹冷炙,躺倒在了柴房中。银碳已经被没收了,屋子里冰冷难捱,她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疼,知是自己病了。迷迷糊糊中。各色人的影子依稀出现在面前。
环碧狰狞的脸。梅红讥诮的脸。君骞温婉的脸,郁夏和润春凄苦的脸,君骞狠辣的脸,阿九的面具。还有欧阳云阔,依然是一袭白衣胜雪,可是她却怎么也抓不着。若是还有一次机会,她愿意随着他浪迹天涯,他可曾听得到她的这个心愿?
迷迷糊糊中,迎来了白日,柴房门猛地被推开。静安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几个青尼将沈苾芃从床榻上拽了起来。
“你们……还是出家人吗?”沈苾芃的脸色散发着青白的色泽,唇角因为昨夜的高烧不退龟裂了。血从裂开的口子中渗了出来。
“你们这样……这样……行径还算出家人吗?”沈苾芃的谴责几乎要变成了苦苦的哀求了,她今日实在难受的利害,身子上没有半分力气。
“阿弥陀佛!”静安闭了眸子,“我佛慈悲,沈氏你的业障实在太多了。”
沈苾芃再一次晃晃悠悠的匍匐在那陡峭的石阶上了。她瘦弱的肩膀已经无法承受半桶水的重量,只得咬着牙用双手将一只桶装满了一半儿的水,再咬着牙攀爬上了石阶,将水一桶桶的拖上了山。
粗布的裤子已经磨破了,渗出了丝丝的血迹。天色虽然放晴了,但是残雪在这冰冷的温度下,越来越坚硬,割破了沈苾芃娇嫩的肌肤。
她再一次将木桶装了水,步履蹒跚着向石阶爬去。一双云泥底金线勾勒的靴子停在了她的面前。
沈苾芃瘫坐在地上缓缓抬了头,无神的目光浅浅看了过去,竟然是他?没有等到阿九所说的救星,竟然等到了肃然而立面无表情的君骞。
君骞着一袭藏青双蛟夺珠的华服,头戴赤金冠,眉斜挑鬓之剑,腮凝渥玉之丹,风采灼灼,武库心藏。
沈苾芃苦笑了一声,抓起手边的木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是骄傲的,轻易不愿意倒下,尤其是在君骞的面前。
绕过君骞需要很大的力气,沈苾芃脚下一软,木桶摔在了地上,水溅到了君骞的衣角染了一片。
她咬着牙拖着疲惫的身躯重新打了一桶水,再一次绕过君骞的身体,爬上了第一级石阶。好不容爬上了第五级台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来。
这一摔,沈苾芃几乎要疼晕过去,膝盖已经磨出了血迹。她忍着痛,再一次提着桶挪向了水井边。
“够了!”沈苾芃的身体猛地一顿,手边的木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君骞夺去。
沈苾芃抬起巴掌大的小脸,呼吸很是急促,头发凌乱,衣衫破败,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手臂上,膝盖上,到处是血道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倔强的瞪向了君骞,黑的透彻,白的坚决。
“够了!”君骞重复了一次,眼神中满是要杀人的表情。
沈苾芃冷冷一笑:“二爷安好!”
“我说——够了!!”君骞沉了声音。
“这不正是二爷要看到的吗?不正是二爷喜欢看到的我吗?看到我如此的狼狈,如此的不堪入目……”
“别说了,”君骞的手猛地握住了那双紧握着的粉拳,入掌寒凉,让他心疼的要死。
沈苾芃挣脱开了他的束缚:“别假惺惺的,你这样让我实在……恶心。”
君骞俊眉狠狠蹙在了一起,眉心是一汪化不开的冰海。
“二爷一定很失望吧?我怎么还没死呢?可是……咳咳咳……”沈苾芃弯下腰,旧疾已经发作,她咳出了血。
“可是……妾身偏不能如了二爷的心意……对不住……妾身不能这么死了……妾身……”
“芃儿!!”君骞一把将晕倒过去的沈苾芃扶在怀里,突然打横抱了起来,迈开大步径直向山脚下停着的马车飞奔了过去。
山上的静安打开了杏花庵的大门,脸色吓的惨白,君二爷竟然将那女人抱走了?她看向了外面通向山脚的那条路,君二爷竟然在这风雪之地中强行踩踏出一条路来,竟然是为了那个女人。
第93章 哗然
“夫人!夫人!!”张妈妈奔跑进了映心阁,差点儿摔倒在地面上,被一边的小丫头扶住。
安惠夫人慢条斯理的将手中捻着的翡翠佛珠手串放在了一边,挑起了眼皮:“又怎么了?总是不能令人安生?”
“夫人,二爷回来了!”张妈妈忙禀告。
“二爷回来了?”安惠夫人脸上掠过一丝讶异,按说那趟差事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二爷还带了……”张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怕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二爷还带着姨少奶奶回来了。”
“姨少奶奶?”安惠夫人一时间回转不过来,“梅红……”
“不是,是沈氏……”
啪!安惠夫人手边的茶杯被她一惊之下扫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二爷……他……二爷……”
“还不快说?”
张妈妈倒吸了口气:“二爷亲自驾着车载着沈氏飞奔回了靖安侯府,关键是从正门走进来,而且还抱着昏迷不醒的沈氏,直接奔半月汀中的梅亭去了。这件事现如今已经传遍了靖安侯府,估计整个京城都知晓了。”
安惠夫人脸色煞白,猛地站了起来,原地绕了几个圈子,嘴巴里不停咒骂道:“这个小畜生!这个小畜生!!他是要生生气死我吗?”
“夫人息怒!!”张妈妈忙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安惠夫人,“小心气坏了身子。”
“走!备车!我要将这个小畜生……”安惠夫人气急竟然说不出话来,原本打算将沈苾芃除掉,自己的儿子就会断了念想,兴许还会回心转意娶了宣平侯府的徐钰。现如今闹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一出,究竟该如何处置?
沈苾芃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痛,她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的幻觉,那一张张脸重叠在一起,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
盛年男子的气息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温暖的怀抱像停泊灵魂的港湾又像一扇禁忌之门,将一切疼痛仇恨关在了门外。
“芃儿!芃儿!!”君骞慌了,从来没有过的心慌。怀中的人儿气息越来越微弱,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周围人的诧异惊慌,丫鬟婆子们的失声尖叫,抑或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嘲笑,与他都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她是大哥的小妾,不在乎他们之间那道永远也不可逾越的礼法禁锢,不在乎一切的世俗。他只在乎怀中的女子,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二爷?!!”一群护卫看冲进来的君骞不知所措。
“备轿子!!”
癫狂的君骞让人害怕,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沈苾芃,眼眸中满是惊慌失措。
安惠夫人还是赶得及时,却被儿子的表情吓了一跳。
“还不快将那贱人放下?!!”安惠夫人喊了出来。
君骞一脚踹开身前碍手碍脚的护卫,翻身骑上了那护卫正准备牵出府去的马匹。
“拦住那小畜生?!!“安惠夫人终于慌了,这要是被儿子抱着沈氏闯进了梅亭,岂不是落人口柄,坏了大事?
“啊!!!”几个试图上前阻拦的护卫竟然被情急之下的君骞抽出宝剑斩断了胳膊,张妈妈吓的大喊了出来,几个胆小的丫头竟然瘫软在地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安惠夫人捂着胸口歪在了丫鬟的身上。
“张氏!!”君骞过头喊道,“找医官来!否则我让你quan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