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骞清冷的视线几乎要逼视到沈苾芃的骨髓里去:“她是谁?你以为她是那个梅红?”
“妾身听不懂?”沈苾芃抬眸看着他,但是心头有些跳跃,为什么在这个男子面前自己不管怎么样都算计不过他?
“听不懂?”君骞唇角微翘。“徐钰可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女,我大哥的正妻,当今皇后的义女,圣上亲自册封了的郡主!你惹下大麻烦了知道吗?!!”他从来没有这样呵斥过她,哪怕她将自己的感情贬到一无是处。他数次恼羞成怒也没有呵斥过,现如今看着她他真的有一种恐慌在里面。
沈苾芃被他一激。只觉得气血上涌突然冷笑道:“好一个名门闺秀!好一个知书达理!难不成就因为出身好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命吗?就因为她喜欢着你,就来报复我吗?就要处处置我于死地么?我是命贱!我是庶出,我如今还是罪臣之女,可是再如此她徐钰也不能同安惠夫人使这样毒辣的计策算计我?难不成今早在那凉亭之中该死的是我吗?”
“你说什么?!!”君骞神色巨变,一把擒住沈苾芃的手腕,沈苾芃一时气恼,自己为何会如此失策,竟然将这个秘密全部告诉了君骞。难道说自己下意识中真的将他当做了自己可以依靠的那个人,那个可以放下心中防线的人?
她想奋力挣脱君骞的手,却不想在抽出手腕时将衣袖扯落了下来,雪白似玉的手臂猛地毫无保留展现于君骞的面前。
但是君骞的眼眸却是死死盯着沈苾芃手臂上的一粒鲜红的守宫砂,他的心顿时翻腾起来,怔怔看着沈苾芃的眼眸:“你……你竟然……”
一丝狂喜涌上了君骞的心底,她竟然没有同大哥行夫妻之礼,她竟然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这抹狂喜几乎要让君骞抓狂了!他强忍着心头剧烈的跃动,随即一股寒意登时升腾起来,这个女子不知道在昨天夜里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君骞有点儿心疼地将垂落下来的衣衫重新裹在了她的身上。
“告诉我,昨夜发生了什么?”他的语气刻不容缓又带着一种令人沉稳的安心。
沈苾芃紧了紧衣衫,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她终于还是缓缓指了指君骞站着的地方:“你身后的芭蕉树下埋着一个人!”
君骞眼眸一闪,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向后挪了几步,拔出腰间的长剑在芭蕉树下刺了下去不多时便将昨夜那个全宝挖出来一截。
“怎么死的?”君骞厌恶的看着眼前露出土的半截尸身,这样亲自挖死尸的活儿没想到自己还要亲自去做?
“我杀的。”沈苾芃平静的说道。
“呵!你的个性越来越像我了,他是何人?”
“昨夜徐钰派过来加害我的人,若不是润春认识的一个叫陈宏的小哥相告,现如今怕是被毁尸灭迹且臭名昭著的可都是我们主仆三人了。”
君骞神情一冷,眼眸中突然涌出了一抹慑人的锋芒:“你且记着替我好好留着那守宫砂,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
沈苾芃猛地一顿,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叫替他留着守宫砂?
此时的君骞凤眸中精光一晃而过:“芃儿!我说一切都交给我!你一定要信我!”
他转过身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了全宝的尸身上,不多时竟然化成了一滩脓水。渗进了泥土里。
“要么不做,要做便开弓没有回头箭,昨夜谁还知道这件事?”君骞将浮土踢了踢遮掩了全宝最后的痕迹。
“没有……”
“我不会动你那两个丫头的,我说还有谁知道?对了,你刚才说了陈宏……”
“不要!!”沈苾芃猛地揪住君骞的袖子,“不要杀他!”
君骞俊眉一挑,眼眸中的杀意却是遮也遮不住,沈苾芃固执的拽着他的手臂:“不要杀他!我沈苾芃向来知恩图报!你是知道的,君骞……我如今已经下了地狱。但是我不想沉得更深。”
君骞缓缓转过了身:“你若是下地狱,我便陪着你一起去!我先去处理凉亭那边,你且在倒厦呆着半个时辰后去我母亲那里。让那两个丫头时刻不离开你的身边。免得生出多余的事端,总之一切交给我。”
沈苾芃看着他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芭蕉林外,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她晃了几晃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没有了力气。既然他如此之说,她便再信他一回,也许这就是命运。就像两颗缠绕在一起的紫藤,早已分不清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谁依附着谁,谁又牵绊着谁?
“夫人!夫人!”张妈妈脸色煞白冲进了暖阁。安惠夫人正抱着一个汤婆子仰在榻上,最近一段时间被侯爷气得够呛。生养君骞那时候落下的寒症发作了。
“怎样?”安惠夫人猛地坐了起来,用的劲儿大了些,头有点儿发晕。她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丫鬟婆子,神情有点儿激动。莫非沈氏那个狐媚子丑事发作,这一下任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张妈妈扑通跪在了安惠夫人面前,早已经痛哭失声:“夫人,夫人,救救我家福来一命啊!求求夫人救救我家福来!!”
安惠夫人一头雾水,今儿张妈妈这是唱哪出啊?
“你且起来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沈氏……”
“夫人啊!是……我家的福来被人陷害啊!!”张妈妈早已经慌了手脚,事情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一时之间她竟然说不清楚了。
“你别慌,好好说,一切有我呢,”安惠夫人看着张妈妈这样失态痛哭心头不禁升腾起恻隐之心,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陪嫁丫头,多少有些情分在里头。
“夫人!”张妈妈听安惠夫人如此说,知道现如今能救福来的也只有她了。再怎么说安惠夫人是二爷的生母,这份人情二爷不能不给。
“夫人,今早我家的那个小畜生同少夫人……”她顿了一下,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离奇,她的福来再怎么不着调也没那个胆子去碰少夫人啊!
“快说啊……”安惠夫人一听是少夫人出了事,心中顿感不妙。
“福来真的是遭人陷害啊……也不知道为何……今早同少夫人一起在那凉亭……两人均是衣衫不整显然是做了那……那丑事……”张妈妈实在说不下去了。
“什么?!!”安惠夫人一惊。
“母亲!”君骞颀长的身影此时快速走了进来,“母亲不要惶急,孩儿已经将少夫人请进了后面的仓房关了起来。”
安惠夫人一怔,君骞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没有道理啊?为何自己生养的孩儿,自己一手疼爱大的孩儿会是那样的表情看着自己?悲哀,痛苦还有生生的失望。是的,失望,这是君骞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表情。她作为一个母亲看着有些害怕。
“母亲,那作奸犯科的福来已经被我杖毙了,”君骞扫了一眼张妈妈,唇角微冷,福来竟然敢动他的女人,若不是看在母亲的脸面上非将他拉到自己的密牢里活活折磨死。现如今赐他一个全尸,算是便宜他了。
啊!!张妈妈凄厉的尖叫了一声,直直倒在了地上。
安惠夫人猛地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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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钰碎
谭拓山脚一片烟雨朦胧,先是冰冷的蒙蒙细雨,搅得靖安侯府家眷们的斋院一片凄惶,打的那残枝败叶瑟瑟发抖,发出沙沙声响。
靖安侯府的丑事瞬间传遍了整座谭拓山,三殿下不得不允了君骞回去处理这档子棘手的事儿。宣平侯府如今是三殿下和九殿下共同拉拢的对象,偏偏这事儿出在了徐钰身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倒不好向正在凯旋归来的宣平侯交代。
徐钰虽然是宣平侯府的嫡女,但是却比她那个庸庸碌碌的大哥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深得宣平侯爷的喜爱。一直都事捧在掌心中的人儿,这个事情也太棘手了些。
君骞一大早便命令府中上下都管好自己的嘴巴,收拾东西也不去参和什么法会了,下令即可启程回京。
徐钰被关在了单独的马车上,为了保险起见,君骞亲自骑着马在徐钰的马车外面护着。徐钰何曾不知道,只是一块儿薄薄的木板便将自己与那个薄情的男子相隔的如此之远。
她只穿了一件暗色纱袍,车壁上透着丝丝的凉风,让她有些发冷。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马车的壁角。不管那个人听不听得到她的声音,不管外面的风雨声有没有将她的低语传到了他的耳中,不管他有没有爱过自己亦或是不管她这样做究竟对与不对,她都默然了。
沈苾芃终究是那个最大的赢家,她知道自己的软肋。也狠狠反击了她,一切都错了。是命吗?她不知道……
“我是延庆十一年十月初一生,”徐钰凌乱的发丝贴在了额头,头抵着车壁,尽可能离君骞近一些,近一些,手中纤弱的手指紧紧捏着君骞之前送给整个侯府中丫鬟仆妇们的兽牙儿,这是众多兽牙儿中的一个。与她来说却是唯一的一个,她缓缓搓捻着,蜡质兽牙有点儿变形,“我出生那一天,鬼过年,我生,不吉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