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眼皮猛地一跳,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婆婆也是在靖安侯府当过差的人吗?怎的我没见过呢?”
“你是……”
沈苾芃忙道:“我是世子爷的侍妾,姓沈。”
“原来是姨少奶奶啊!”婆婆忙福下了身子行礼。
沈苾芃抬手将她轻轻扶了起来:“婆婆多礼了,只是婆婆什么时候离府来的这里?”
“老奴离府也有些年月了,几年前半月汀的梅亭走了水……”她突然闭了嘴,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沈苾芃此时心思柔转百折却还是强忍着抬眸笑道:“梅亭走了水吗?可巧的很梅亭最近也是走了水,您说这是不是运道不济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婆子看着沈苾芃灼灼的双目突然开口道:“姨少奶奶真的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老奴见过的世界上最善最美的人。”
沈苾芃心头一酸突然站了起来吩咐润春和郁夏在门外守着,她俩缓缓将竹屋的门从外面关好,沈苾芃扑通一声跪在了婆子的面前。那婆子大惊失色忙将她扶了起来:“姨少奶奶你要折煞老奴吗?哪有主子跪奴才的道理?”
“婆婆虽然你不说我却也猜到了几分,你是不是在靖安侯府的梅亭伺候过侯爷之前极其宠爱的梅姨娘?”
那婆子猛地一怔,沈苾芃岂能容她再次推诿忙道:“我是梅姨娘的女儿,如是婆婆知道一些关于我娘亲的事还请告知于我,大恩大德将没齿难忘。求求婆婆了!”
“哎……罢了……你我今日不小心在这里撞上我也是难逃虐缘。只是这事情有着诸多的难解之处,我也只能将我所知道的告知与你罢了。”
沈苾芃一阵欣喜忙将她扶着坐回到了竹椅上:“婆婆的恩德我一定重重报答。”
那婆子看了一眼沈苾芃腕间母亲留给她的玉镯苦涩的叹道:“若不是你腕间的镯子和你与她如此的相似,老奴是断然不肯告诉你的。”
“谢谢婆婆了。”
“当年梅姨娘刚来时也是你这般年纪,花朵一样的娇嫩艳丽,侯爷几乎爱不释手,事事宠着她。可是你娘亲却是不快活,从不许侯爷近她的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沈苾芃暗道。娘亲与自己的爹爹相敬如宾情深似海,岂是一个卑鄙的靖安侯能捆得住的?
“梅姨娘对下人是极好的尤其是老奴,只是她不大爱说话,性子也和一般的闺秀们不一样。虽然梅姨娘对侯爷不理不睬,侯爷也不敢过分强逼她,依旧宠爱如故,每日里总要在梅亭待一段儿时间,听她抚琴。听罢后有时候天色迟了会在暖阁边的软榻上和衣休息一会儿,要不就回到了先夫人那里。那个时候大少爷身子孱弱。被老爷送了出去习武,侯爷少了教导大少爷的辛苦,倒是在梅亭呆的时间越来越多。”
沈苾芃眼眸中缓缓有了泪意。原来娘亲喜欢抚琴排解心中苦闷。
“先夫人对侯爷越来越不满。终于有一天先夫人闹到了梅亭,却是真的触怒了侯爷。在侯爷看来梅亭是一处任何人都不能去叨扰的地方。两个人吵得很凶,我那天很害怕从来没见过一向温文尔雅的侯爷和柔顺的先夫人吵成那个样子。梅姨娘只是款款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看着,像是看一出戏一样。”
沈苾芃不禁苦笑,自己的性子倒是有一点儿像娘亲。若是自己遇到这种状况也只能是这样的反应。
“后来先夫人气不过冲了过来,一把将梅姨娘最珍爱的古琴摔在了地上,侯爷一怒之下斥责先夫人善妒,并且打了她一耳光。老奴当时都吓傻了,至此以后梅姨娘再不许侯爷踏入梅亭半步。直到一个登徒子贪恋梅姨娘的美貌闯入了梅亭却被侯爷撞见将他逼退但是却身受重伤。”
“什么?”沈苾芃不禁喊了出来,君謇曾经给她讲过这段儿秘辛。只是说侯爷受了伤,却不是什么重伤。
“是的,侯爷整整养了三个月的光景才好,先夫人夜夜相伴不离不弃,可是侯爷伤好后却是到了梅亭安抚梅姨娘,怕她担惊受怕伤了身子。”
沈苾芃不禁黯然神伤,靖安侯对自己娘亲却是爱到了极处,但是错了便错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将娘亲强行带走圈禁在他的侯府中。
“先夫人也病了,是气病的……”那婆子却是不说话了,沈苾芃心头一阵紧张抬眸注视着她的表情。
“姨少奶奶……老奴只想说的是人死如灯灭,一旦无常事事休,过去的就让她翻过去吧。”
“婆婆是谁……放了那把火?”沈苾芃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压抑。
“哎人都已经死了何必追究这些呢?”婆子刚要站起身来,却被沈苾芃死死抓着衣襟,作势要跪下去。
“姨少奶奶你……”婆子被她逼得实在无法,眼眸中却真实地闪过一丝痛楚,动了动唇好半天才道,“好吧……我不知道谁放的火,只记得那次走水之前梅姨娘有一天夜里抓着老奴的手,哭的很伤心。她说自己得罪了夫人自是难逃活命,她将腕间的一只镯子褪了下来戴到老奴的手上,说是留一个念想。”
婆子缓缓从怀里摸出了同沈苾芃手腕间那只一模一样的镯子,轻轻放在了沈苾芃的手中:“姨少奶奶,这本是你娘亲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也是好的,老奴有句话要说。”
婆子的浑浊眼神突然闪过真诚的神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好好的活下去。”
第187章 搏命
酉初时分,天色麻苍苍的,潭拓山脚下的小镇,店铺都已经上了门板,巷口卖烧鸡,馄饨各色小吃的摊子也是寥无人迹。街巷上一簇簇的羊角风灯随着狂风来回映照着,雨季中的风暴似乎马上就要来临。
“腌筋杀才!倒跳的好准头!”张管家的儿子福来摇摇晃晃从赌场里晃了出来,却不想撞见了迎面匆匆晚归的张宏身上。
“福来哥!”陈宏便是陈妈妈的远亲侄儿,在梅亭种植花树的那一个。
“赶着去投胎啊!撞着老子了!”福来打了一个酒嗝,喷了陈宏一脸酒气。
陈宏家就在谭拓山脚下的小镇里,最近梅亭的花树还缺几样花色,便回到了家中休整一番等着新树苗。不曾想晚归的时候碰到了张管家的儿子,府里面的人没少受张管家的气,他的儿子福来也是个讨人厌的。平日里欺男霸女,作恶多端,但是自己也不敢得罪,忙赔罪笑道:“福来哥这是去哪儿啊?要不小的请福来哥前面的酒肆坐坐?”
陈宏长得浓眉大眼,却不像一个粗人,举止斯文倒也懂些礼数。
“你……这还差不多……不过老子没空……”
陈宏忙又将兜里的银子尽数掏了出来递到了福来手中:“福哥可不凑巧的,本想孝敬你的,今儿没想自己不长眼冲撞了福哥,这是个怎么说的,福哥别嫌弃,这是小弟孝敬大哥的喝茶钱,梅亭那活儿计还需要张管家多多担着些。”
“好说。”福来顿时眉花眼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很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梅亭那几个小浪蹄子你可曾见过了?”
陈宏一愣,眉头微微一蹙,这是什么话儿?再怎么说梅亭里住着的人可是世子爷的侍妾。他心头突然闪过了润春那张圆圆的娃娃脸,清澈的大眼睛,上一次带她混出府去,对自己甚是恭敬有礼。
“嘻嘻……呃……”福来喷了一个酒嗝。突然压低了声音:“嘿嘿!你就等着瞧好吧!知道不?”
“福哥……”陈宏被他掐着脖子硬着头皮听着。
“我……我爹……今儿拿了一方子……嘻嘻……带劲儿……呃……”福来确实喝多了,扶着陈宏的手臂,“白莲蕊,韭菜籽儿龙骨……呃……嘿嘿这么一炒,返老还少,滋阴补肾,什么疲能变健,弱能变强,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统统见效,若是那女人吞食了……嘿嘿……小子那个滋味啊!等今晚上过了。哥哥以后玩儿够了。将梅亭……那两个小妮子送给你接着玩儿……”
陈宏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他知道张管家和他儿子福来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难不成他们要对梅亭的那个姨少奶奶不利?可是……那个还未行及笄礼的圆脸小丫头着实可怜。
“嘿嘿……不说啦……不说啦……哩个愣格儿愣……锵锵才……”福来哼着混浊的小调缓缓走进了夜色中。
晚风愈加冷清,陈宏早已经湿透了脊背,不行,他得想法子告诉姨少奶奶去。虽然他与那个女子不甚熟悉,但是在他心中确实对那个圆脸的丫头早已经生出了一番情愫。前儿还打听到了她的名字叫润春。琢磨着等种完这些花树攒了银子便去求姑妈在世子爷面前说个好话儿,让他娶了润春回去。
没曾想这个福来竟然要加害他的心上人,那是万万不能的。陈宏想到此处,脚下的步子更是踉跄了开来,差点儿摔在了地上。
府中的护卫都是二爷的人。偏巧今夜二爷不在被三殿下叫到了山上议事,加上长途跋涉护卫们也是疲惫了。看守的自是松懈了不少。陈宏在护卫中认识一个本乡的发小,自是有几分颜面,他趁着夜色小心翼翼的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