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配不上你,她家的门第也配不上咱们家。”且不说财富,单只家庭这一项张玉玲就不同意,这个户肖肖的父母据说是常年在外的,而她已经被送回村子好几年,也就是说,她的亲人应该只有她的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她几乎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还不如那些家里贫穷一些父母双全的,至少人家家里不会拖垮女儿,当然像上次那个完全排除在外,什么人哪,说是凤凰女都高估了她,草鸡还差不多。
“儿子你想想,你那些堂兄有哪一个娶得的穷人家的女儿?不都是和咱家门当户对的嘛,你条件比他们只好不差,咱家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呢,我决不答应!”
这也是张玉玲反对这门亲事的关键所在,她一生好强,自从嫁入秦家以来一直和几个妯娌明争暗斗,她年纪轻,且老公有能耐,公婆在世时又深得二老欢心,故此一直处于上风无人能出其右。子硕的堂兄都早已成家且个个家境良好,若是自家和这户人家结了亲,岂不是被家族里其他人看了笑话?
秦子硕有些烦躁,“妈,到底是您面子重要还是我幸福重要啊?再说八字儿还没一撇哪,现在还轮不到你挑人家。”
眼见他妈有生气的迹象,秦子硕赶紧扑上去搂住他妈的肩膀,安抚道:“妈,您先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说我也没说一定要娶她啊是不是?先处处看嘛,您之前不还一直催促我带女朋友回家么,想让我早点儿结婚安定下来,怎么我有这个意思您反倒投反对票了呐,不符合您的风格。”
“我不是不同意你结婚,”张玉玲摸摸儿子的脸,叹口气,“要结也得看是和谁结啊,那女孩儿确实长得漂亮,可她家实在是……”
“哎妈,其实她家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她爸爸也是在外面做生意,只不过这些年一直没回来罢了,想来在外应该混的不错,喏,这不前两天刚回来了么?我听说他很疼这个女儿的,不会完全不管她。”
“话是这么说,可我听说她爸的背景并不干净,我们家怎么能和这种人家扯上关系,会对你爸和你的前途造成影响的,难道她能为了你,和她爸脱离关系?”虽说自己的丈夫在黑道上也颇有威信,可这和户家那人不一样,那人是真正的涉黑分子,他的后代,也许会被打上一辈子的烙印,她怎能由儿子去冒这个险?!
“妈,这些都只是谣言,事实究竟怎样谁也不清楚。这些都暂且不论,”秦子硕突然贼兮兮地攀在他妈的肩膀上,笑着说:“娶了她,至少可以改良一下后代的基因,不也是一件好事?”
“去!”张玉玲推开他的头,笑骂道:“咱家还用改良后代基因么?!”她这一生最骄傲的事儿就是生了这三个孩子,个顶个儿的俊美,谁见了不夸她有福气?哪会需要别的女人来改良基因。
“好了,这些都以后再说,快睡会儿吧。”张玉玲见他直达哈欠,忙让他躺下补觉。
这个儿子呐,永远不让她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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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碧文来了有一个多星期了,本来准备这几天就走的,可他想替肖肖看看相亲的对象,行程就被耽搁了下来。
这天下午,户碧云过来了,户奶奶问起见面的事,她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那边突然说儿子有急事出门了,暂时没法见,短时间内也不会回来,还是算了。
“可我让人打听过,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急事,昨个儿还有人在村里看见那小伙子,我问介绍人,人家只含含糊糊的说好像有人对那家人说了什么,人家这才临时取消见面。”
☆、第14章傅祈
说这话的时候户碧云压低了声音,她知道肖肖心思敏感,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肯定不好受,本就为自己的耳朵问题自卑着,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怕是以后会更内向寡言。
她刚来村里的时候,因为镇上没有高中,按照弟弟碧文的托付户碧云将肖肖送到了县里的寄宿学校,每周回来一次。大多时候她是和人结伴回家,只有一次,她去县城里办事儿,顺路去接她,看到好多家长从校园里出来,去找肖肖的路上偶然听到有女生说家长会云云,这次知道原来今天是开家长会的日子,可肖肖从没跟家里说过。那几个女生还小声讨论着说户肖肖到底是不是没有父母?不然怎么每次都不来开家长会?
从那时候起户碧云就了解了,肖肖这孩子,哪哪儿都好,可就是什么都不说出口,全放在心里。
其实她完全可以告诉自己,那样她自己或是肖肖表姐表哥都能来替她开会,可她提都没提,同学说她是孤儿的时候她肯定是没有反驳的。她知道她的性子,绝不肯为这种事和别人辩驳。
见了她后肖肖很惊喜,笑着跑上前来喊了声姑姑,户碧云也朝她笑,伸手去接她手上的书包,她笑笑拒绝,说是一点儿不重,她背着就行。后来才知道,她每次回家从来不带衣物的,因为她所有的衣服都会在学校洗好,放假只会带两本书回去,因为成绩不太好,回家好补习功课。
和
她们一起乘车的还有一个男孩儿,叫靳江,是隔壁刘大姐家的孩子,比肖肖高两届吧,马上就高考了,手上提着大大的包袱,看上去不全是书,应该是换洗的衣物。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心酸再次浮上心头,户碧云默默地将肖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撇头看向窗外,不让侄女儿瞧见自己眼中的泪意。
碧文能安排她的学校,可他能安排她的亲情空白吗?这数年的缺失,到底要如何才能填补的回来?
或许,她永远无法变成之前的那个肖肖了,那个虽然也像现在这般内向但从来不会怯懦的温柔女孩儿。
这一两年,给肖肖说亲少之又少的那几户人家,即便不曾因为家境原因颇有微词,却也因为肖肖的学历问题含蓄拒绝。的确,在现在这个年代,即使在农村,大部分也都是高中毕业的,稍微体面一些的人家也会很看重,不然说出去会显得丢人。
肖肖只上了半年的高中就退学了,她说自己成绩不好,跟不上,任谁劝都不点头。
如果她一直在上学的话,那今年应该上大一了,往前都该放暑假了。
严倾是这两天才知道她相亲的事儿,第一反应是正经,直觉她不可能会答应,她不是在她十三岁的生日会上许愿,以后要嫁给他么?
那一年,他十八。
她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儿,在他深夜刚走进院子时闪出来,将东西捧到他面前,笑弯了眼睛,轻声说:我是故意藏在这里,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他在心里默默说,傻丫头,该收获惊喜的那个人,不是我。
那大概是她话说的最多的一次了,他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才和她熟了一些,平日里她仍是内向,不曾和外人多说过一句话。
妈妈说,将自己亲手做的心型生日蛋糕送给别人,只要吃下去就代表了他将那人永远放在了心里,今天是我的生日,这个蛋糕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祝我生日快乐。
严倾永远记得那晚照耀夜空的明星,灼灼光华尽数凝于她璀璨的双眸,那样明亮,照的他的心,有些疼。
转眼之间,她都要嫁人了,多快啊,他认识她,认识那个午夜梦回让他魂牵梦绕的户肖肖,已经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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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大哥!”盛铭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故意大声想要吓他一跳,可效果并不尽如人意,她转到他身前,惊呼:“你的烟!”
想的太过入神,居然没感觉到香烟已经燃尽了指间,灼热的痛感传来,严倾把烟扔在地上,脚尖无意识地碾着烟头。
“你在想什么?”四岁的盛铭看着他的表情,疑惑的问。
严倾答非所问,说:“盛铭,你喜欢这里吗?”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一听他这么说盛铭立刻皱着眉抱怨:“不喜欢,这里好破,东西不好吃,也不好玩,我和盛达都不喜欢这里。”
连小孩子都无法忍受,她是以何种心境、孤独地待了一天又一天?
肖肖正在院子里剥玉米,玉米机打出来的玉米芯子是不干净的,上面还残留着或多或少的玉米粒,需要用手将玉米剥下来,才算最后完工。
“严大哥,那个姐姐老是在干活儿,她不累吗?”盛铭在严倾的耳边小声道,对于父母口中的姐姐连续好几天都干这样的活儿表示不解。
严倾没说话,她好像根本不知道累,洗衣服做农活儿,一天都没个闲的时候,她坐在那儿剥玉米芯子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一坐就是一下午,天黑就去做饭,规律极了。
有了上次的经历,他再也没去打扰过她,只是有时会坐在板凳上静静地看着她干活儿,那么淡然,看不出丁点儿不耐。
一成不变的,还有她的耐心。
户碧云到底没告诉肖肖别人拒亲的事儿,家里其他人也都没再提,肖肖本身更是可有可无的,从不主动问起,因此也就不知道,只当是姑姑没安排好时间,丝毫没放在心上。
如果嫁人能让家人对她放心的话,那就嫁吧,她想,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