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他们才懂得什么是爱,第一次尝试用最直白的方式向自己深爱的人诉说那份深埋在内心深处的纯白无暇的情感。
彼时的他们,吻得小心翼翼,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雀跃,更多的却是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的试探。
但沢田并没有带给她这种感觉。
他的吻来得轻描淡写,没有侵略,没有深入,只是单纯的唇与唇的触碰,却让她的心跳声瞬间响彻了胸腔。
千寻深吸口气,拢了拢肩上的沢田的外套,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端起自己方才喝了一半的果汁一饮而尽,泄愤似的将玻璃杯在大理石质的桌上敲出重重的声响转身就走,不料却猛地撞入了一个人的胸膛。
千寻向后退了两步,抬起眼,视线毫无预兆地落入那双包含笑意的瞳。
她的大脑瞬间当机,“你……怎么回来了?”
“我本来就没说要走啊。”沢田颇为无辜地耸了耸肩,向她挥了挥手手中的账单,“我只是去结账而已。”
千寻瞪大了眼,一时忘记了言语。
沢田颊侧的梨涡若隐若现,他弯了弯唇,嗓音柔和犹如三月微风。
“寻桑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可是我很清楚,自己对京子的感情已经不复当初了。”
摸了摸千寻的头,他笑了笑,“我现在的确喜欢京子桑,但现在的‘喜欢’,已经不是曾经的那种‘喜欢’了。寻桑是能够明白的吧?”
是啊。
她当然明白。
京子之于沢田,就像白兰之于她。
那些人就像盛开在他们单薄青春的路边花,拥有这世间最纯白无垢的色彩。
谁是谁的浮生一梦,谁又是谁的岁月结。
说到底,那些坚持、那些感伤,用学术定义也不过只是一种契可尼效应罢了。对此无言缅怀,笑看沉默的同时,没有人会比我们自己更清楚,他们注定只是停留在过去风景中的旧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我要日更……我要全勤小菊花……
求不霸王= =!
☆、Chapter 35.蜜糖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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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走在沿海而建的木廊上,流光溢彩的城市和海平面吻合成一条线,缝合了一切喧嚣。
跨海大桥被五光十色包裹起来,宛如一道绚烂的虹。
夜风吹过,撩起千寻的长发,扬起沢田的衣袂。
CK one的绿茶清香和Chanel Coco的少女芬芳在半空中相汇交融。
千寻拎着断了鞋跟的高跟鞋,轻快的帆布鞋在木廊上踩出略显沉闷的声响。
“沢田君怎么突然想到来东京了?我还以为你回巴勒莫了呢。”
“我来东京见一个原来的生意伙伴。”顿了顿,他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不料在机场就碰到了刚下飞机的京子桑,她今天才从巴黎回来。”
“你们以前都是东京的?”
“不是,我们来自东京附近的并盛町。”沢田用修长的手指形象地比出个大小来,“一个很小的镇。”
千寻夸张地舒了口气,“吓我一跳,我刚刚还在质疑自己的地理水平呢。”
沢田脚步一顿,忽然正色。
“寻桑,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
“哈……啊?”
“并盛大概和神奈川差不多大吧。”
清晰地看到女子惊愕的神色一闪而逝,沢田的眼底忽闪过一抹孩子气的笑意。他抿了抿唇,“逗你的。”
“……”
千寻想到没想就抄起手里的高跟鞋作势冲他刷过去,“臭沢田!你是跟谁学坏的!太恶劣了!”
沢田敏捷地闪身躲过,笑声温和如云絮,“女王大人息怒,我知错了。”
千寻没好气地失笑出声,一个箭步上前在他的额上敲了一下。似乎料定她不会动真格,沢田避也不避,只是笑盈盈地瞅着她。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千寻讪讪地收回手,放在鼻子底下蹭了蹭,嘴硬道,“什,什么嘛,真应该用力点把你的脑子打得遍地开花。”
沢田好笑地弯了弯唇,“所以说,寻桑的思想还真是血腥暴力。”
千寻倒转过身,面朝沢田,倒退着前进。她摆出嚣张的架势吐了吐舌,“对啊,所以你以后别轻易惹我。”
沢田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视线忽然落在了千寻身后,在眸中闪现过惊讶神色的同时,伸手猛地一拉她的手臂。
鼻梁刚蹭过沢田的白衬衫的柔软布料,身边就有个孩子骑着单车飞驰而过。
千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现在的小学生怎么那么逆天,不仅LOL和DOTA打得出神入化,就连自行车都能当哈雷骑了么!?”
“寻桑自己走路也要小心一点啊。”
沢田揉了揉额角,右手搭上千寻的肩将她的身体扳转了个方向,“你这么倒着走就算是婴儿车也是照样能撞上你的。”
千寻白了他一眼,“啰嗦。”
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将这海边一隅衬得更为静谧。
鲜有浪花翻滚的东京湾流动着粼粼灯光,总让人疑心在那百里海底有一片不为人知的萤火之森。
走着走着,千寻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沢田,对不起。”
“怎么了?”
千寻任由视线沉入海底,声音很轻,仿佛随时会湮灭在穿梭于发间的微醺夏风中。
“这句对不起,是代替白兰说的。”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虽然可能我已经没有这个立场了。”
沢田将双手抄在口袋中,背倚身后的木质护栏,将背影面向取代了海平面的不夜之城。
昏黄的行道灯落入他的眼中,宛如一条粼粼流动的盛大而寂寞的河。
“这不是寻桑的问题,你没必要为他道歉。”
“我知道。”
“你们已经分手了不是么?”
千寻呼吸一窒,半晌,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沢田忽然微不可闻地轻叹了声。
“傻瓜,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呐。”
“什,什么啊。”
难得地没有理会千寻的小情绪,沢田弯起眼,眸中的神色看不分明,但话音却一如既往涨着微的笑意。
“白兰在几天前来找过我一次。”
千寻皱了皱眉,“他找你做什么?”
“他让我帮忙转交个东西给你。”
沢田抽出抄在裤兜里的手,将搭在臂弯里的休闲西装展开,从口袋里取出钱夹,打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被悉心折叠起来的纸张递给千寻。
千寻紧咬下唇,空着的右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却迟迟不愿向沢田伸出去。
沢田叹道,“寻桑,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千寻好笑地咧了咧嘴角,“别开玩笑了,我还要什么机会。”
沢田敛起表情,淡淡地道,“不管看了以后会心死还是重拾希望,你都得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的机会。
千寻愣了愣,鬼使神差地舒展了拳头,接下了那薄薄的纸张,小心翼翼展开那一道道深深的痕。
她闭了闭眼,然后,睫毛轻轻颤抖着向上掀开。
只是一眼,便足以让她怔在当场。
那是一封信。
一封没有邮戳,没有地址,亦不详其去处的信。
密密麻麻的字迹填满了信纸的每一处空白,至始至终都重复着那一令人耳熟能详的短语。
Ti Amo
Ti Amo
Ti Amo
………………
Ti Amo,Chihiro。
她几乎就要想起那人说起这句话时微扬的尾音和甜腻的笑意。
可时光是多么残忍啊,它将彼时的白钢琴、白玫瑰、白少年全都淘洗成了一如这信纸颜色的枯褐,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消散成沙。
过境的夜风不知何时变得凛冽起来,吹得她睫毛微颤,吹得她嘴唇发白,吹得她眼睛模糊。
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纸面上犹如复制黏贴出来的字迹,像听了个不得了的笑话,忽然仰起头夸张地大声笑了起来。
她笑得如此用力如此专注,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然泪流成河。
千寻微微抬起眼,任由对岸绚丽至极的灯光在她泪光闪闪的眼中撒入刀刃般锋利的碎片。
“之前一声不响消失那么多年的人是你,伤害我的人是你,要分手的人也是你,现在后悔的人也是你了,是么。”
被泪水淹没的嘴角挽起个残酷的笑容,她笑意更甚。
“白兰?杰索,我告诉你,就算你这次跪着道歉哭着求我也没用了。”
“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心早已死在了那扇冰冷的红木大门后,死在了那场交替的黎明中,死在了那句“Sayonara”的话音下。
她笑得浑身发抖,双手却竭尽全力将那张脆弱的信纸撕得粉身碎骨。又一阵风拔地而起的同时,她将手高举过顶。
然后,犹如释放灵魂般、将五指猛地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