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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千与千寻 (子时灯花)


  
  偌大的机场大厅,人们来去匆匆。
  他们中也许有送走亲朋好友心怀感伤的人,也许有即将离开这个对自己而言充满了悲伤回忆的城市的人,也许有心怀期待即将奔赴远方梦想的人。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方向,来去匆匆地留下自己的故事,带走别人的回忆。
  
  在来的路上,千寻偷偷编辑了简讯给沢田纲吉。
  千寻认为,虽然她无从插手京子的决定,但她不能偏袒京子一人的私心,沢田有最起码的知会此事的权利。
  
  想起不久前,自己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京子这个生如夏花般灿烂明媚的女子。谁也不会想到,那时她所说的“惊喜”竟会变成现今失落怅惘的结局。
  
  临近安检时,京子忽然道,“NE,千寻桑,马上就是新年了呢。”
  
  千寻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京子从行李中取出一个大大的纸袋,放入千寻下意识朝她伸出的双手中。
  “请帮我把这个交给纲君,就当是我送他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千寻好奇地看了一眼。
  那是一条纯白的羊毛围巾,没有商标,明显是手工织就。
  
  心底顿时五味陈杂。
  
  千寻正欲说些什么,京子却握住她的手,轻轻地笑了起来。
  
  “纲君其实体质不好,几乎每年冬天都会感冒,他又记不得及时添衣物,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我就织了这条围巾给他,记得督促他好好戴着呐,老是感冒免疫能力会下降的。
  我特地选的白色呢,是纲君最喜欢的颜色,和他的发色很配对不对?真想亲眼看看他戴上以后是什么样的呢……
  纲君啊,老是为了工作忘记休息,几乎天天都要熬夜,陪伴他的只有大杯大杯的咖啡……这样对身体不好啊,但怎么说都没用。明明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没想到却这么固执……真是没办法呢……”
  
  说着说着,京子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了。
  
  千寻有些不忍地垂下眼,努力弯起唇角,轻轻抱了抱眼前的女子。
  “别说了,不要再想了。”
  
  “嗯。”
  京子又轻轻回抱了一下千寻,深吸口气,再与千寻对视时,眼瞳又是一片纯粹的金。
  
  “时间差不多了呢,我要走了。
  再见,千寻桑。”
  
  京子离开了。
  她笑得依旧明媚温柔如初春梨花,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气质依旧出尘无暇。
  自始至终,她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泪。
  
  千寻目送京子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尽头,深吸口气。
  她四下环视一圈,半天见不着沢田的踪影,不由有些窝火,抽出手机翻出通讯录中的号码便一个通话键拨了过去。
  
  忙音响了大半天,最终被人为地掐断。
  千寻还没来得及发飙,一道熟悉的身影便从身边的罗马柱后缓慢走了出来。
  
  千寻一愣。
  “你……什么时候来的?”
  
  沢田捏着手中的手机,笑容稀松平常贯常如昔,“一直都在啊。”
  
  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听着他无谓的话音,千寻又一瞬间想到京子通红却始终固执地不愿落泪的眼眶。
  一簇无名火瞬间窜向四肢百骸。
  “喂,你……”
  深吸口气,千寻终于没能忍得住,对着沢田喊叫起来。
  “沢田纲吉,你是不是男人?!我就不信你不爱京子了,你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
  
  见沢田没有否认,她咬了咬牙,又继续吼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的行为究竟算怎样?如果喜欢,就应该去追啊!畏畏缩缩地躲在一边不敢现身,你不觉得憋屈么?!明明是前进一步就唾手可得的幸福啊!”
  
  面色通红激动地比划着双手的女子吸引来众多路人的纷纷侧目。
  她却浑然未觉。
  
  沢田双手抄兜,微垂下头,平静地注视着歇斯底里的千寻。
  许久,轻叹了一声。
  “是喜欢啊。”他说,“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要放她走。”
  
  *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要放她走。
  
  坐在沢田的轿车内,缭绕半空的夜风鼓入车窗,微凉的温度渐渐冷却了千寻激动的情绪。
  
  她想她后悔了。
  她不应该自作聪明地对沢田吼出那番话。
  
  沢田和京子的爱情,说不清谁对谁错。只能说他们都是对的,或者说他们都是错的。
  
  第一眼看到京子,千寻就觉得那是个与沢田相似到极致的女子。
  
  他们体贴,包容,温柔,敏感,隐忍。对彼此更是将这些特质发挥到了极致。
  殊不知,正是这份相似,成了他们之间永远都逾越不了的鸿沟。
  
  温柔与温柔相碰,便会成为最坚实的盔甲。
  明明洞悉了彼此心中的一切,却又为了彼此固执地不愿言明。
  
  时间一长,京子累了,沢田亦是如此。
  分开对此刻的他们而言,在好不过。
  
  千寻神色复杂地看着沢田掩映在夜色中的侧脸。
  “停车。”
  
  沢田踩下刹车。
  Bentley缓缓停下。
  
  千寻拉开车门跳下车去,又将头探进没有合上的车窗,冲沢田笑眯眯地摇了摇手。
  “出来走走吧~”
  
  这里是临近第勒尼安海的沿海公路。
  
  站在公路边缘远眺,在月光中翻出粼粼银芒的沙滩向前延伸,成为一片苍茫幽寂却被浮游生物映得空灵通透的海,最终与黛紫与巴黎蓝交融的夜空吻成一条亲密的线,缝合了整个视界。
  
  雨停后的空气清新微凉。
  
  千寻忽然想起了什么,重新跑回车边,拉开车门取出京子递给自己的纸袋,抽出里边的围巾轻轻搭在沢田的颈间。
  
  沢田没有推拒。
  他只是沉默地站着,仿佛要永久地定格。
  
  千寻走远了几步打量他,满意地笑了。“果然很好看呢~”
  
  见他不说话,千寻也不恼。
  
  她复又走回沢田的身边,将自己灿烂的笑脸凑近沢田低垂的眼。
  “很难过么?是不是很想哭?”
  
  沢田终于动了动纤长的眼睫,缓缓露出眼睑后清澈温润的棕色眼瞳。他轻笑,“开什么玩笑呢。”
  
  千寻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
  “沢田君,你装得一点也不像。”
  
  “没有。”沢田抬起眼,话音虽不大,却清晰分明,近乎掷地有声,“是荻野桑多心了。”
  
  千寻定定地注视了他很久,轻叹。
  “还是让我来教教你吧。”
  说着,她从口袋中摸出一颗青色的小杏儿,在沢田眼前挥了挥,“前几天从医院门口的树上摘的,猜猜味道怎么样?”
  
  看着它青得发亮的外皮,沢田不假思索地答道,“肯定很酸吧。”
  
  千寻耸了耸肩,二话不说便对着果子咬了一大口。
  她津津有味地嚼着,双眸渐渐弯出圆润的弧度,满脸幸福陶醉仿佛已经到达了彼岸。
  
  沢田疑惑,“……不酸么?”
  
  千寻歪了歪头,“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这话时,她已经将杏儿翻了个面,向沢田递了过去。
  
  沢田犹豫了一下,抬手接过。
  抬起眼,千寻依旧一脸享受地嚼着方才咬下的果肉,无辜地正视他探究的目光。
  沢田想了想,还是轻轻地咬了一小口下去……
  
  “呸——咳咳,咳咳咳咳!”
  
  好酸!
  沢田忙将果子一口吐了出来,深深地蹙起眉头,呛得咳嗽不止。
  
  “荻野桑,明明酸得……”
  话音梗在喉头。
  
  抬起眼,千寻竟不知何时早已痛苦地跳了起来,酸的眉毛鼻子全都皱在一起了。
  
  她拼命地咽了半天口水,又蹦又跳了将近三分钟才缓过气来。
  
  拍了拍胸口,千寻后怕地咂咂嘴,随后看向愣怔的沢田。
  
  “虽然我撒谎总能被你识破,我不会演戏,拙劣的小诡计似乎永远都骗不了你,但那毕竟也只是似乎而已。我没有骗得过你,不过是因为我没有打算欺骗自己罢了。”
  
  深吸口气,她撇过视线,倔强地不愿再看沢田一眼。
  
  “这种感受我太清楚了……明明爱一个人,却必须要告诉别人自己不爱了,已经将他完全忘记了。明明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却必须要做出决然冷静的姿态告诉别人,他已经消失了,回不来了。
  事实上,我一直都是这么欺骗自己的。时间一长,连我自己都开始疑惑了,他究竟是活着呢,还是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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