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皇宠 (公子无粮)

茶顺着壶嘴如细流淌泻，在杯底漾起漩涡。

“嫣儿为何问这样的问题？这里的生活让你不自在吗？”面前多了一杯滚烫的茶，铁天离对锦嫣的问题有些诧异，那女子心思玲珑一点即通，每每都问些当日的课业问题。

“这里不是慕国。”锦嫣低着头轻轻回道，她在惶恐不安。

“你母妃是姿容艳绝的兖国第一才女，十七岁嫁给你父皇为侧妃，慕国皇帝容乾晟登记登基后便虚设六宫，独宠皇贵妃十七年天下皆知，可你母妃终抵不过红颜薄命的宿命。嫣儿以为，若早知结局，你母妃还会不会嫁给你父皇？”

“自然是会的，母妃和父皇是天下最幸福的人，虽然那幸福有些短暂，可母妃说过，她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跟父皇回慕国。”长长的睫羽落下，掩了里面的落寞。

“是啊，天下哪个女子不嫉妒你母妃的姻缘，兖国的三公主，一直都是仙女一样的存在。”铁天离微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接着说：“和嫣儿情同姐妹的菁华小姐出身将门，虽没有你母妃的才气，一身胆识和武艺却是令多少兖国儿郎都是真心佩服的，嫣儿不妨猜猜看，她的结局又会如何？”铁天离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飘渺的笑意，却让人猜不出他是喜是忧。

“菁华马上便是舅舅的太子妃了，看得出来，舅舅是喜欢菁华的，而且他们青梅竹马，感情一向很好，不管是门当户对还是两情相悦，都再合适不过了。”锦嫣只说了实话，可铁天离似乎还未回答自己的问题，眼看一杯茶将要全部入腹。

“嫣儿，总有一天你也会长大，即使不是如今的远离故土背井离乡，也会离开你的父皇母妃，在以后，会有你的夫君成为你新的依靠，从此二人荣辱系为一身。可你却不能忘了，你是公主，你的背后有一个国家，时时刻刻都得记着，记在心里。甚至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会对你刀剑相向，你可以冷眼相看，可以怒骂指责，但不可以哭泣，不可以软弱。”

“因为我是公主吗？”

“是，因为嫣儿是一国公主。”

“可我的问题师傅还未回答。”

……

风穿过竹叶的缝隙，袖摆和发丝也随之飘扬。锦嫣坐在铁天离坐过的地方抚琴低吟，依旧是上好的桐木七弦琴，却无法和焦尾相比。焦尾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好琴亦识得主人，铁天离待它如宝从不假手他人。

“公主有公主的使命，帝王亦有帝王的责任。”

回过头，门扉闭合并未打开。

红袖虽不精于音律还是听得出来锦嫣心里装着心事，或许和早上的事情有关，那高贵明艳的女子终究是心思太过于细腻，在不久前，遇到事情的她会诉说，会哭泣，然而现在，她开始渐渐的把自己藏在华美的霓裳下。她在担心她们的离开，古菁华的，青衣的，自己的，应该还有殳戬的，她在害怕孤寂害怕抛弃。但她一定不知道，他们是绑在一起的，他们也同样依附着她而生存，带着这样或那样的目的和使命，从一而终不死不休，早在许久以前，每个人都已做了选择，再无半分退路。

确实，从铁天离的苍梧居出来，锦嫣一路心事重重。花了往日三倍的时间才走到紫鹜轩，听到一串银铃似的笑声红袖才收起担忧的眼神，幸亏古菁华今日并未离宫，紫鹜轩里也好添些轻松的气氛。

锦嫣不再迟疑，抬步踏进紫鹜轩。

第29章：盛世芳华

紫鹜轩里，笑得相当欢乐的人自然是古菁华无疑，不知和青衣、赋菊说着些什么，没有官家小姐的清高，总是乐呵呵的对待每一个人。

问了她才知菁华是来诉苦的，虽离大婚的日子还很远，可未来太子妃再住在宫里就不大合适了，想是古云章太过于宠爱这个妹妹，古沐华亲自进宫面圣，顺便带走了菁华，教导的嬷嬷们则每日去将军府。

菁华一走紫鹜轩就清冷了三分，刑元启也开始在兖帝的授意下和中州城里的世家子弟多多走进，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宫里，所以锦嫣的日子只剩下每日辰时到苍梧院听铁天离授课，巳时去向兖帝请安，然后便闲下来。兖帝子嗣不多，公主都已出嫁，皇子也已封王在外。先皇后逝世后中宫之位闲置多年，余下的妃嫔品级都不高，并不常和锦嫣有走动。

一日，锦嫣和刑弋正兴致正浓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时，菁华就跌跌撞撞的跑来了，隔着半个曳池扯着嗓子吼：“嫣儿，你在不？嫣儿！”

锦嫣只想走过去踹她一脚，刑弋放下酒杯笑眯眯地说：“快去吧，你们几日未见，菁华那丫头早就受不住那些宫里繁琐的规矩了，这几日你让她且好好休息，离大婚的日子不远了。”

锦嫣便辞了刑弋沿竹桥走到岸上，前面一团火红立马迎面扑到怀里，“嫣儿啊，多日没见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吃不香？睡不着？精神不济四肢无力？”

“……”

“菁华，我外公在呢。”

“你外公？皇……皇上？”反应过来的菁华立马推来锦嫣，看着湖中央的亭子有些狼狈的行了礼，只恼自己在未来公公面前丢了脸。兖帝微微一笑摆手让她起来，菁华才舒了一口气，对着锦嫣做了个鬼脸，小声的咯咯笑起来。

锦嫣实在想不明白刑弋怎么会同意菁华做太子妃，与太子刑元启在未来的帝王业上休戚与共、鸾凤和鸣。论修养、德行、智慧、才情、气度、仪容，并非菁华一无所长，却也不是出类拔萃，更何况她的性格并不适合规规矩矩、一成不变的皇宫。

“菁华，你喜欢我舅舅吗？”

菁华顿了顿，“自然，否则我又怎会嫁给他，嫣儿，干嘛问人家那么羞人的问题啊？。”

锦嫣分明感觉到她的脸颊是滚烫的，原来菁华也会脸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哎呀嫣儿，你是怎么了？因为喜欢所以就嫁了呗，因为他是刑元启，是我从小就喜欢和仰望的人，哪有那么多什么啊？难道……”菁华突然松开锦嫣往后跳了一步，一脸奸笑，“老实说，是不是春心萌动了？看上哪家公子了？”

“胡说什么啊你这个坏丫头，快做新娘子了还是这么疯疯癫癫，让你爹看见肯定揍你。”果然，锦嫣一提到古将军菁华就安分了不少。

“哼，你现在把我爹搬出来已经没用了，我爹已经很久都不骂我了，再说了我早就是大人了，我爹顾及门风也不好意思。不过我今天来找你可不是说这些的。”

菁华拉起锦嫣的手快步疾走，锦嫣在后面吃力地跟着，“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不要多问，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绕着青石板路七拐八拐，菁华终于把锦嫣拉到了尚衣局，轻轻叩了叩门门便开了一条小缝，一个青衣小太监探出半个头来，瞅了菁华几眼小声说道：“小姐快进去吧，奴才给您把风。”

屋子里黑漆漆的，菁华紧紧抓着锦嫣的手让锦嫣跟着她，摸索着点了一盏灯屋子里立刻亮起来，“菁华，点着灯不怕把守夜的宫人领来吗？”

“不怕，我给了好多银子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黑灯瞎火的进来呢？

屋内摆设简单，屏风后的一件衣裳却吸引了锦嫣的注意力。站在锦嫣的位置只能看到地上一段火红的裙后摆，金丝滚边熠熠闪光，绮罗锦缎上金凤朝阳、牡丹簇簇。再走近些，才看得见那件衣裳的全貌，做工精致无可挑剔，绣上的凤凰如活物一样欲展翅高飞。通体大红锦缎，在袖口和衣襟边沿裹了暗纹金边。

“好看么？”

“好看。”手指触上光滑的锦缎竟有些不真实。“嫁衣？”

“是啊，尚衣局刚做好送来的。”菁华一脸兴奋，脸颊如醉酒般酡红。“嫣儿，我穿给你看看吧，你若说好看了我才会真的放心。”

朝关着的门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脱下外衫，菁华略有迟疑的盯着嫁衣看了些片刻才仔细的取下衣服，细细抚摸，将细微的褶皱展平，万般小心地穿在身上。

“好看么？”菁华小心翼翼的问，锦嫣还是第一次见他有如此神色。

“好看，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了。”怎一个美字了得呢，锦嫣一直都知菁华其实很美，却不知会美到如此惊艳。如一朵凌姿绽放的牡丹，更透出三分的魅惑。“妖娆妩媚、倾国倾城。”不自觉地将评价说出来。

把她推到铜镜前，镜子里的美人笑靥如花，手指抚过肩上的青丝，火红的嫁衣如花朵盛开旋转，衣摆上的凤凰也跟着展翅飞翔，银铃般娇脆的声音回荡耳边。一笑倾国艳群芳，原来如此。

“嫣儿，你也试试好不好，你穿上，定然会美得不似人。”

“吓，不似人？那似什么啊？”这丫头总是语出惊人。

“哎呀，你知我不像你那样一肚子之乎者也、满腹才学，我的意思是，嫣儿穿上这件嫁衣一定跟九天仙女下凡一样。来吧，快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