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青鸾频频看向马车外,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那素来冷清的眉眼此刻正流露着淡淡的忧心与挂怀。如果不是在乎,又怎会有这样的情绪来纠缠心扉?
“青鸾,如果你想,你可以留下来。”
身后,女子幽幽响起的声音让青鸾愣了愣。放下轿帘,她不解地转头看向上官蕙,目光里是一丝茫然,似费解,更似不敢相信。
“小姐——”
“我知道,你是喜欢鬼刹的。”
上官蕙轻描淡写的一句,使得青鸾的脸瞬间爆红。整日只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青儿还曾把她比作是‘冰块脸’,如今看到她脸上氤氲出女儿家的娇羞红晕,上官蕙不禁觉得新奇,眼底也闪耀着淡淡揶揄。
“小姐,我没有……”
红着脸的青鸾试图做出解释。
“是没有想要留下来,还是没有喜欢鬼刹?”
“我……”
青鸾终是词穷了。她知道,再多的辩解也逃不过小姐那双锐利精敏的眼。
上官蕙不再调侃她,表情变得正经庄重。她执过青鸾的右手,放在自己的两只手间,看着她,目光柔和如春日里的暖阳。
“青鸾,你也有权利去追逐属于自己的幸福。此去北国,路途遥远,你我再回来怕是遥遥无期。我不想因为我的一个自私的决定,就断绝了你一生的幸福。”
“小姐,跟着你,那才是幸福啊。”
青鸾那张笨拙的嘴难得也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其实是发自肺腑。她自幼无父无母,从未体验过所谓亲情的温暖。是小姐,把她当成了亲人一般看待,让她二十二年的乏味得快要发霉的人生总算注入了一丝新鲜的空气。若没有小姐,她岂非又要变回曾经那个杀人机器?过着千篇一律的在刀剑上舔着鲜血的生活。
“可是鬼刹……”
上官蕙不希望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幸福。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能在这短促的岁月中碰见自己真心所爱之人,并不十分容易,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小姐是亲人,鬼刹……什么都不是。”
☆、第420章 别过来
青鸾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可就是这般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却瞬间抚平了上官蕙心中原有的一丝歉疚。她不是没听出青鸾话语里的自嘲意味,的确,青鸾是喜欢鬼刹没错。可是鬼刹呢?是否也与她有着相同的心思?
如果仅仅为了这样一份‘不确定’的感情就放弃了在这世上唯一可当做亲人一般依靠的她,或许的确是有些不值得吧?
主仆二人的对话就此终止,青鸾再次掀帘朝外看去。却就是自己与小姐说话的这短暂片刻,凤邺北与鬼刹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血的淡淡腥气弥漫在空气里,即使眼见着他们受伤,夜天泽却也丝毫没有让手下停下的意思。如此的凉薄冷性,这个男人当真能带给小姐幸福呢?
回过头,青鸾再次看向上官蕙,虽未开口,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在央求上官蕙尽快想个办法救那两个傻男人脱困。否则,他们非双双死在这儿不可!
的确,不若是邺王殿下还是鬼刹,他们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可,能守护在北国大皇子身边的护卫,想也知道他们自是有几分本领的。况且他们人多,二十几个将凤邺北二人团团围住,如此势力悬殊的博弈,输赢似乎早已没了悬念……
上官蕙掀帘走下了马车。既是她引起的这场对峙,自然也应由她来做个了结才可。
“住手!”
一声娇喝,声音虽浅,然在场皆是武功底蕴深厚之人,自然将这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夜天泽一见她出来,立刻上扬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兴味的弧度。他迎向前,脱下自己的披风,改而裹住她纤柔的身躯。之后,顺势揽住她的肩膀,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以上官蕙的伶俐,岂会看不出他的那点心思?
勾唇,淡淡一笑,话声里却夹杂着几分轻嘲,“你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刺激他。”
夜天泽似没料到竟被她看出了想法,挑了挑眉,而后爆出几声爽朗愉悦的笑声。他越来越期待今后有她陪在身边的日子了。
不理会笑得正欢畅的男人,上官蕙盈盈迈步上前。护卫们纷纷朝两边退去,让出一条路给她。就这样,她没有任何阻碍即来到了凤邺北面前。
四目相对,他褪去了弑杀血腥的双眸燃起了炙热,而她的双目中森如寒凉如冰的一缕漠然……
“你来干什么?”淡淡的,她问。
“来接你回去。”他毫不避讳地直言。
上官蕙听后,只当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的笑出声,“接我回去?回去做什么?再看你和另一个女人亲亲我我、你侬我侬吗?”
“蕙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凤邺北焦急想要做出解释,却被上官蕙冰冷的话音截断。
“青儿死了,就是那个女人害死她的。你能说你就完全脱得了干系吗?”
“蕙——”
凤邺北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不料,上官蕙蓦然拔出了左边一个护卫身上的佩剑,毫不迟疑地指向他。
“别过来!”
☆、第421章 不能这样自私
凤邺北自嘲地冷笑了声,目光充满了凄悲荒凉,“你想杀了我吗?”说话间,又上前一步,那把剑已抵在了他胸口,再稍稍往前,便会没入他的心脏。
“别过来!”
持剑的手有些抖。
凤邺北依然不要命地上前,上官蕙瞳孔微缩,眼看着剑尖一点点没入他胸膛,她下意识想要后退。然而疯狂的男人却用手攥住了剑,锋利的刀刃瞬间将他的手割宛得鲜血淋漓。
鲜血顺着他的手一滴一滴淌下,他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乌黑深幽的双眸只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她,那么专注,那么深情。
“凤邺北,你疯了?”
上官蕙惊声尖叫,猛地将剑拔出,扔在地上。有些惊慌失措地上前,用手捂住了他胸口涓涓流血的伤口,心痛得无以复加。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尽管男人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但他的俊庞却挂着无比满足的笑意。
上官蕙凝眸望向他,脸上的表情苦涩难以言说。事已至此,关心与否还有什么重要?过了今天,他们终将会‘桥归桥路归路’,再不复相见。
一想到这或许正是两人的‘诀别’,她只觉胸口一阵阵的钝痛。呵,原来所谓的‘放下’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想法。爱之深情之切,又岂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
夜天泽抱着双臂站在上官蕙身后约五六米处,看着那对男女‘旁若无人’的亲昵交谈,他眸色忽明忽暗,隐晦中噙着黯沉,说不出的瘆人。
他不是不清楚上官蕙与凤邺北那点事,当初在派人调查她的时候,与她相关的一切信息他都已了然在握。只是他们过去怎么样他未来得及参与,所以自然是无权过问。可是现在就不同了。在他这么多手下的面前,他们就这么公然表现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那他皇子的威严何在?
“爱妃,时候不早,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这声‘爱妃’,他自然是故意叫给上官蕙听的。用意是提醒她如今的身份,已经是他夜天泽的准皇子妃。
果然,一听见‘爱妃’两字,上官蕙如在梦中恍然惊醒,立刻向后退出几步,拉远了与凤邺北之间的距离。
“蕙——”
“你走吧!”上官蕙垂眉敛目,淡声道。
“我是会走,不过要你随我一同回去。”凤邺北眸光中闪着坚毅,薄唇微抿,表情十分霸狂。
“你忘了,是皇上颁下的圣旨。和亲一事,已然势在必行。”上官蕙的眼神里透出一丝苍凉,唇角牵出的笑意苦涩无比。
“那又如何?只要我不同意,这门亲事就做不得数!”
凤邺北上前一步,双手忽然紧紧抓握住她的削肩,沉然道,“蕙儿,随我回去,皇帝那里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上官蕙拔高了声量,大力挣脱开他的双手,望着他,满目凄凉,“圣旨已下。你还不明白吗?这已经不仅仅是你与我之间的纠葛,还包含着无数人的利益。一旦和亲不成,你想过吗?万一北国怒而发兵怎么办?一旦抗旨不尊,你想过吗?万一皇上一怒之下将我上官满门斩杀流放,又该怎么办?凤邺北,我不能这么自私……”
☆、第422章 萧郎从此是路人
此时,夜天泽的耐性终于告罄。大步流星地来到上官蕙身旁,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紧紧纳入怀中。俯下头,唇瓣似有若无地蹭过她的脸。
“夜天泽,你敢?”
凤邺北蓦然握紧双手,周身充斥着一股杀意腾腾的阴煞之气。
夜天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偏过脸看着他,灼灼的目光颇有几分挑衅意味。“我当然敢了。难道邺王忘记了?她即将是我的皇子妃!”
说罢,便搂着上官蕙朝马车步履悠然地走去。
北行的车队再次出发,浩浩汤汤的,将上官蕙带往一个未知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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