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娘正劝说着珍珠,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珍珠哼唧着嘴,不满地甩手回了自己屋里。
珊瑚娘也无奈,下午被铁树这事儿吓了一跳,一家人正心烦着往后是该把铁树带到地头做活儿还是该要怎么安置,这么小的孩子放他一人在家里确实不好,可家里又实在没什么人好依托的,想得头疼,没想到珍珠忽然又拉了这么一出,实在糟心糟肺。看了珊瑚一眼,见珊瑚对着她笑笑,只好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
第二天珊瑚娘也不敢下地去了,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织起渔网来。
珍珠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显然是没想到,顿了一顿,还是打算不理会她直接出门去,哪知道珊瑚娘一下叫住了她。
“你要上哪儿去?”珊瑚娘扔下手里的木梭子站了起来,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
珍珠看她一眼,抿着嘴不说话,想了一下就又走回自己屋里了。
连着好几天,珊瑚娘都没下地在家里歇着,一是照顾铁树,更是要看着珍珠。
知子莫若母,珍珠虽有有几年没养在珊瑚娘身边,但即使是这几年,珊瑚娘也从未减少关心,怕翠兰多心,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去看孩子,总会找了借口去邻居的梨花奶奶家坐坐,趁机偷看看她。珍珠长这么大,珊瑚娘该说是从未缺席,是以不管珍珠再如何不说掩饰,珊瑚娘也能猜到她大概要做些什么,就像现在,珍珠就站在门口打算出门去。
“我知道你想去找二黑,别去了,都快要出嫁了,过两天四嬷嬷来下了聘,再见面就该不吉利了。”珊瑚娘挡在门口,珍珠想溜缝出去都不行。
“我不去找他,”珍珠试着放软态度,“葵姐让我送绣帕过去,我给她了就回来。”说着想从袖口摸出条帕子来,摸半天才发现今天忘了带帕子出来。
“别骗我了,那个傻大姐能懂些什么!”珊瑚娘有些气愤,这丫头从多久前就拿着二黑家隔壁的这个傻大姐来做幌子,偷着跟二黑来往,这才生出这段孽缘,这时候珍珠再拉出她来当挡箭牌,珊瑚娘自然听着不舒服,再能信,不是拿她当那傻大姐一样么!
只是始终舍不得骂她,珊瑚娘气愤了一阵,缓了口气,好言劝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儿地又忽然说不成亲了?前儿还不还好好的么?是不是跟二黑吵架了?不跟娘说说,他有啥不好的,娘替你去说说他!”
珍珠本被她娘说中了拿傻大姐做借口的事,心里忐忑着,一时也不敢回应。可这会儿一听珊瑚娘服软,却是气势再起,显得有些烦躁:“我不想成亲了,他家啥都没有,二黑也是,什么都不会,我不想嫁给他。”
珊瑚娘听她这言语愣了一愣,“就因为这个?可前儿你还非嫁不可……”
“我现在不要了!”珍珠打断,越发暴躁起来。
珊瑚娘见她这样也有些耐不住脾气,急言道:“说要嫁人的是你,说不嫁的也是你……”珊瑚娘急急刹住接着要说下去的话,照着珊瑚娘的性子,再难听的也说不下去了,只侧过头不想去看她,摆手道:“回屋去。”
珍珠还是不依不饶地不愿回去,珊瑚娘气急,升了音调问:“你倒是说个理由出来!你要是能说出点啥,我也不拦着你!本这门亲事就是不合礼数遭人骂的,要不是四嬷嬷帮了咱家这么多,你爹也不会宁可让人骂也应了下来。你倒好,什么话不说,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想丢了人二黑,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回屋去,你爹吩咐了,下聘前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吧。”
说完也不再跟她啰嗦,拉过一旁的凳子放在门边,直接坐了下来。
珍珠少被珊瑚娘骂,这回珊瑚娘这一番话更是说得实在,噎得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看珊瑚娘这架势,大概也出不去,一嘟嘴哼了一声,甩手摔门进了自己屋里去了。
珊瑚娘僵了半天的脸这时才松动开来。
都过这么些天了,珍珠什么也不说,一问起她就心烦气躁的模样,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想起说要办嫁妆那日,珍珠还是满心欢喜的模样,结果那天什么东西也没带回来,一回家却又变成了这样,珊瑚娘思前想后,觉得这丫头要么是嫌钱少了,要么就是那天下山受了什么委屈,钱少的事儿还能办,等这两天二黑家来下了聘,嫁妆的事儿都是迎刃而解的,只是那丫头心急,想必也想不到这层上去。
正想着事情,手倒是被人拉住了,珊瑚娘低头看了一眼,小栓正仰着头,小手扯着她的手,嘴里叫着“饿了”,原本肉嘟嘟的小脸最近瘦下去很多,让人看着挺心疼。
珊瑚娘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到灶上找了只早上吃剩下的玉米让他自己啃着。
从翠兰被珊瑚二叔休了之后,也不知是怎么的,珊瑚二叔对这孩子越发不上心,整日里老说着忙,一见珊瑚或是珊瑚娘娘得空就追着求着让帮忙带带,起先珊瑚娘也觉着家里没了个女人,她二叔一个大男人,一时间要看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也就应了下来。可次数多了,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以致到后来珊瑚娘都觉着珊瑚二叔不想要这孩子。
看了看正费力地啃着玉米的小栓,珊瑚娘将他手里的玉米棒接了过来,一使劲掰成两半,再递给他就好啃些了。说起不要这孩子,珊瑚娘又想起珍珠。本她以前常往翠兰那儿跑,这孩子该是跟她很熟的,哪知道小栓自从来了她家,粘最多的就是她跟珊瑚,有时候小栓就算是跟珊瑚爹待一块儿,也不乐意跟珍珠呆在一起,这可就奇怪了。
再说从珍珠前几日从城里回来后,好像越发不待见人,对小栓尤甚,见着面都恨不得用眼神在小栓身上剜出个窟窿来,吓得小栓连话都不敢说。
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想起昨晚跟孩子爹说这事的时候,他那张脸臭得可以熏走山猪群,硬邦邦的语气,说这回不能由着她来了。
珊瑚娘坐回网旁拿起梭子,往屋里忘了一眼,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本地头的活就已经做了大半了,这两天珊瑚娘虽没下地做活,龙王庙那边的活儿已经做完了,呆子也下地帮忙,没两天也就做完了。
珊瑚不愿意在家跟珍珠四目相对,宁可下地干活,反正忙过了这一阵,剩下的也就是浇水除草的杂活了,本做着也不难,可就是有件事让珊瑚很心烦。
正想着,一抬头见着珊瑚爹往远处看了眼,皱着眉大口大口地抽起烟来。
珊瑚回头一看,说曹操曹操到,心里暗骂自己,想着往后再不念叨了。
杜俊笙远远地就见着珊瑚回过头来,高兴地几乎振臂高呼,只是碍于读书人的脸面,只好忍住心中狂喜,加快脚步往地头赶了过来。
“珊瑚!”杜俊笙一走近便激动地叫了一声,见着珊瑚爹在那儿站着,也点了头叫了声“叔”。
珊瑚看他一眼,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这人好生奇怪,明明已经在几天前就已经说清楚道明白了,已经拒绝了他家的求亲,就不要再老来找她,可这人偏偏不停,每日都往这儿跑,来了也没什么好做,就只站在地头看看珊瑚,还总挑着午间歇息的时间来,珊瑚本也想躲开他下地去的,奈何天气越发热,中午的日头也越发毒了起来,不歇息再下地去,没两下就该中暑了。
珊瑚就想不明白了,明明这人不是身子不好么!前世只要稍微一晒日头就说头晕脚软的,怎么现在倒是生龙活虎,大中午地顶着头顶那么枚大太阳也没见有事儿!
杜俊笙对珊瑚这态度已经习惯了,现下心里有其他更高兴的事儿,只想找珊瑚说了,她理与不理都行,只要她知道了就成。
“我从先生那里请了假了,说好了每月上城里去一趟,其余时间都能在村儿里了!”杜俊笙高兴地对着一脸寒霜的珊瑚宣布,预想着未来的日子,“往后我爹也会让我多学学事情,这样我每日都能来这儿见到你了!”
珊瑚闻言,脸上的表情更是僵了又僵,忍了好大一口气,才开口问:“你要每日都来见我做啥?”
珊瑚此言一出,杜俊笙方觉失言,心里暗骂自己,一定是太过欢喜了,话都乱说了起来,只好赔着笑解释,“这地头是我家的,每日都要来看看,总能见到嘛!”
珊瑚闻言冷哼一声,“我知道是你家的,只是现在我们家已经把地给租下了,你咋的都管不着了吧!”
杜俊笙脸上一僵,赶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想见见你。
话到了嘴边,却不能说出口,支支吾吾地也应答不下来,珊瑚也不理会他,转身往地里去了。
珊瑚没想到,往后的一个多月,杜俊笙竟真的每日都到地里来,比里长每年上县太爷那儿上报户口都要准时,到这当儿,珊瑚倒是发觉了,自己的态度越冷漠,杜俊笙便越发热心,想到这儿嘴角不禁一抽,这人别不是有病吧!
第71章
乡下人的日子简单,每日除了吃饭做活儿就剩下睡觉了,于是总有些人喜欢在闲暇的时候到处晃荡,听听村边儿邻里的一些事情,东一家西一家地,左边听右边就跟别人讲去了,这样的人不外乎在家赋闲的老人,没有地种的女人和每日混吃混喝的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