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等她出了门,这才跟在身后也出了门。
珍珠边走还不忘抚着头发,上头一支珠钗明晃晃的,很是亮眼。
家里从未有过这种东西。
珊瑚娘俭朴,头上的饰物从来都是只木簪盘发,因为要下地,平日里还常包着块粗布,饰物什么的根本就用不上,杨沙村又偏僻,姐妹俩也少下山,便也少有装扮的东西。若说珍珠少有的那两只钗子,那也是翠兰给她的,但是翠兰也就是个土俗村妇,不似香兰那般爱打扮,因为实在不在意,这种东西也是少有的。最近珍珠耳坠子珠钗子多了好几件,若说她不戴出来也没人在意,但是偏生她好似是故意将那些东西戴上来给人看的,到底能是谁给她的?
珊瑚跟在身后,心中有个猜想,没亲眼看见不敢确定,考虑许久,终究还是决定跟着她出来看看。
一路过来,均没什么不妥,直走到拐角处,已经能看到穗姐儿家巷口,远远地有个人站在巷口,时不时地抬头往这头看过来,似是在等什么人。见着珍珠走了过去,那人直起身子走了过来,珍珠跟他笑闹着说了几句,那人竟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的模样,再抬起头时,却是正对着珊瑚这边……
真的是二黑!
珊瑚看着他俩说笑着走进巷子,脚下有些不知该怎么移动,靠在一旁的树边上缓缓,耳边响起苏神婆的话,“得善报善,得凶报恶,只是凡事自有天道,好事躲不开,祸事逃不掉”。
难道前世因为男人同绿翠最后形同陌路,这辈子也要重蹈覆辙?
珊瑚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打算走开,一抬眼却正巧见着荷花背着捆柴禾极吃力地在前头走着,没发现后头绑柴禾的绳子已经有些松开了来,木块松松垮垮就要散开来的样子。
“荷花姐。”珊瑚唤了一声,上前帮她把背上的柴禾扶住,又将其整个卸了下了,重新绑好了有些散开的那捆柴禾,一人一头拎着确实省力不少。
放好东西,荷花让珊瑚进屋坐会儿,珊瑚想着荷花爹身子不舒服还在屋里躺着,这样进去也不合适,推脱着不舒服就要回家去了。
荷花见她脸色确实不好,不放心地追了出来,两人在巷口的阴凉处站着说了会儿话,却听到一旁好似有人在吵架。
从木扉缝隙中望去,不远处一男一女正面对面站着吵得不可开交。
珊瑚心中一沉,这两人便是化成灰珊瑚都认得!
“那不是杜家的崔姨娘么?”荷花口气有些鄙夷,“前儿还见着跟那个姓吴的勾勾搭搭的,现在跟这个又是咋回事儿?长得挺好看,真是瞎眼了!”
珊瑚有些讶异荷花的语气,平日里荷花甚少说人闲话,任劳任怨也从不对人抱怨些什么,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珊瑚不禁问:“姓吴的?”
荷花脸色一红又一青,“就是她的狗腿子!”
珊瑚这时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荷花的时候,差点将荷花玷污了的那人似乎就叫吴全……
“前两日还让那狗腿子来家里要钱,啥东西都砸,要不是实在没钱我能不还她!每回来都砸东西,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荷花很是气愤,语气中的不屑更是明显。
珊瑚有些疑惑,便也脱口而出:“荷花姐,你咋的就欠了她钱了?”
荷花叹口气,低声道:“那会儿我爹摔断了腿,双喜又总不好,欠了四嬷嬷不知道多少药钱,家里长短都要开销,实在没钱,听人说杜家的姨娘能借钱,哪知道那是黑贷……”
“我说过让你不要去找她麻烦了你怎么就听不懂!”荷花这头话音未落,忽然那头杜俊笙大喊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谁让那个狐媚子勾搭你的!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以前你从来都很少出门,现在呢,每天都往村里跑!你想遇到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见几回面我全知道!”崔春英也被激怒了,尖着嗓子大叫出来。
“你跟踪我?”
“跟踪你又怎样!我还让全村人都以为那狐媚子跟她那邻居有事儿你能拿我怎么办!”崔春英似是威胁似是炫耀地说出了这番话,脸上的得意显得有些扭曲。
珊瑚浑身一震,是她!
“是你?”杜俊笙双目大睁,一脸的不可思议。
“俊笙,”崔春英见杜俊笙的反应,却是忽然软下声音来,“我们像以前那样不好么?当初说一起离开的,你说不走,我也就同意了,我现在跟在你爹身边,受了这么多委屈可都是为了你啊!你难道就不心疼我么?”
杜俊笙一句话未说,冷冷地看了她许久,缓声道:“我从来没说过要走,也从来没让你委曲求全,你要走,没人拦着。”
说罢头也不回,直接往后走了,崔春英站在原处愣了会儿,终究还是追了上去,纠纠缠缠地边走边吵,走出了好远还能听到声音。
“这男的是谁?我咋听不明白?”荷花皱着眉,听得云里雾里,回头想问珊瑚,却发现珊瑚已经不见人影了。
第五十九章
不知不觉,已是四月,过了初六便是立夏,天儿也越发热了起来,到了中午还在地里忙活,实在是热得不行。
趁着吃饭的时间,珊瑚娘回家去了一趟,珊瑚爹吃过也躺在树下,草帽往脸上一盖就这么睡了过去。珊瑚实在热得不行,饭也吃不下,坐在树荫下还一阵一阵地往外冒汗,呆子见她这样,站在一旁问了一声。
珊瑚抬头,看着一旁高大的身影,只觉得很是安心,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来。
呆子见状,也顺势坐在一旁,两人靠着粗壮的树干,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呆子简单地答着。
“呆子,我问你,”珊瑚依旧靠着树干,闲不下来的手从一旁的地上揪起棵杂草,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甩着草地,“要是有个人老欺负我,还欺负了好多年,我是不是该给她还回去了?”
话一出口,珊瑚只觉得自己傻极了,问这样的话做什么?可这两天心里总觉得不公平,或者说是不甘心,不甘自己一直被这么欺压而不还手。
从重生以来,自己家的事儿,翠兰一家再加上个珍珠,直让她头疼,若说香兰的事情确实不在她意料之内,但珍珠的婚事翠兰被休却是珊瑚费了点儿心思的,那些人不犯她头上来,她也不愿使花招。本以为将身边这些给清理干净了,大约也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没想到原来还有崔春英在四处搞鬼!虽说只想安稳过日子,可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再这么无作为下去,恐怕连安稳日子都没法儿过好!
“谁?”呆子不答反问。
珊瑚这头说完话便有些出神,被呆子这一问倒是顺着口就说了出来。
“崔春英。”
呆子闻言一挑眉,知道是之前龙王出巡那天上家里闹的那女人。本以为是上回在老屋里说过的那人,可这个崔春英……就呆子所知的,那女人那回见面像是才认识珊瑚,可珊瑚说欺负她多年了,这说的是一个人?
“再这么下去,该让人以为真是傻子了。”珊瑚喃喃了一声,扔开手里的那棵杂草,头靠上树干闭上了眼。
呆子见状,也没再问下去,心中却开始盘算了起来。
除开农忙时必须每日下地,平日里偶有遇上过年过节的,想趁着偷偷懒,也还是可以的。这日正好遇上立夏,珊瑚爹娘也着想趁着这日就不下地了,在家休息一日也好。
说到立夏,杨沙村倒是热闹,除开中午时要吃的立夏饭,最欢腾的就是孩子们了。这日孩子们可以放开了玩儿,斗蛋赢了还能去里长那儿领赏,得好东西吃。
铁树早早儿地就跟双财商量好了,要去后巷找平日里玩得好的那几个斗,不管谁赢了都能领着东西,回头再分着吃。于是这才一睁眼,就把爬到珊瑚的炕上要她起来给他煮蛋玩儿。
珍珠少有早醒,这会子天才放亮,早得很,被铁树这么一折腾就睡不安稳了,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要铁树赶紧滚。铁树这头好容易说得珊瑚愿意起床帮他煮蛋了,心情好着,背着珍珠做了个鬼脸,心满意足地张着嘴对着口型比划着,要珊瑚快点,这才下了床。
“这才多早啊你要跟人斗蛋去,赢了里长也还没醒,上哪儿领吃的去?”珊瑚进厨房的时候铁树已经蹲在灶边等着她了,珊瑚过去摸摸他的头,“大姐没法儿生火,咋给你煮蛋啊?”
铁树闻言,道:“那我来生火!”说罢便到处找着火折子,像模像样地要动起手来。
“可省省吧你!”珊瑚一下把他抱出了厨房,圈在怀里不让他跑,铁树心里着急着,想趁早把东西给准备好,回头跟人玩儿的时候才不会来不及。说是说谁赢了都没关系,可毕竟是男子汉,哪儿能没比就认输了!
说到斗蛋,其实也就是孩子们便三五成群,闹闹哄哄的游戏。蛋分两端,尖者为头,圆者为尾。斗蛋时蛋头斗蛋头,蛋尾击蛋尾。一个一个斗过去,破者认输,最后分出高低。蛋头胜者为第一,蛋称大王;蛋尾胜者为第二,蛋称小王或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