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我包回普普通通的韭菜饺子请你吃吧。可别嫌弃粗糙。”
陆英道:“哪里会嫌弃,有的吃就好。”
两人说着话,手里的活也没停,很快韭菜就理好了。这里茵陈赶着要和面,切韭菜。陆英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呆在茵陈旁边,看她干活,偶尔也帮一把手。
这里烫好了面,接着擀面皮。陆英见她手脚十分麻利,便问她:“这些活你多大开始做的?”
茵陈道:“五岁左右吧,那时候要带弟弟,还要帮着做些家事。毕竟爹爹一人也忙不过来。我能帮一点是一点。也早就习惯了。”
陆英想,他五岁的时候还正是调皮贪玩的时候,后面跟着奶娘丫鬟,生怕他一不小心掉进府里的那口池塘里。人生际遇还真是截然不同。
家里剩下的面粉不多,最后擀了三十来张面皮,三个人吃也差不多。再说还要准备别的菜。
等茵陈擀好面皮,拌好馅料,准备包饺子的时候,景天回来了。将买来的肉菜放在案板上,新鲜的猪肉上扎着细草绳。还有一条鲜活的鲤鱼,正大大的张着嘴巴,篮子里的菜不多,只有一把鲜嫩的芦蒿,一把泛着特殊香气的椿芽。
“要吃饺子吗?”
茵陈笑道:“早知道大爷要买这么多的东西回来,我就不割韭菜了。”
“没事,不是来了客人么。”
茵陈要赶着包饺子,一会儿还得处理鱼。陆英本说要缠着茵陈和她一起包饺子来着,可他确实不是这个料。茵陈教了好几遍,包出来的东西还是不成型,刚一放手就散开了。
茵陈颇有些无奈的笑笑:“小爷不用忙了,和大爷说话去吧。我一个人能行,再说也不多。很快就好了。”
陆英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他以前也从来没做过这些,知道给茵陈添了麻烦只好讪讪的出去。
这里景天在窗下摆弄草药,陆英走了去,觉得十分有趣,便挨着问那些草药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效用。
景天见他这样好奇,便笑了:“家里有个对这些喜欢的,如今又来了一个。”
陆英道:“我向来就喜欢这些呀。以前不是说过么,以后还想拜徐大夫做师父,跟着您学医呢。只是你不肯收我。”
景天摇摇头:“你呀,正经把书念好才是要紧的事。当个医匠有什么好的,又有几个瞧得上眼的。我们在社会中的地位和倡伶同等的。家里有本事有身份的才不屑于学这些。你倒是一腔热情。”
“能够治病救人有什么不好?没有大夫生了病就没人管,只有等死的份儿。所以我觉得这世上也是不公平的。”
景天笑笑:“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大家都这么认为,渐渐的也就成了常理了。”
陆英道:“那么徐大夫当初在太医院的时候还是觉得矮一人头吗?还是觉得学了这些没益处?进了太医院能够入宫伺候皇家的人,已经是风光无限了吧。”
景天道:“我不过做些卑微的小事,哪里轮得上我入宫给皇上后妃们看病呢。太医院也就那么回事,不过现在还是觉得回高跃好,虽然清苦些,到底潇洒自在。”
景天的这份坦然和淡泊,在十三岁的陆英看来,是有些不大理解的。再说他又从来没经历多什么大事,自然不知其中的艰难。
“若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我一定会跑出来找徐大夫您拜师学医的。”陆英坚定的说着。
景天哭笑不得,只希望这一天不要出现。不然陆家的人找上门来,他该如何应对。心想这孩子还真是个倔脾气。
茵陈花了不少的功夫,总算是弄出了一桌像样的饭菜。韭菜蒸饺、酸菜炖鲤鱼、芦蒿秆儿炒肉片、还有一小碟子凉拌的椿芽。又上了一个蘸味碟。蒜末、醋、配着芝麻酱。
简单的农家饭菜,陆英却吃得津津有味,又指着那凉拌的椿芽说:“这个我还是头一回吃,闻着味儿有些怪怪的,不过味道却很好。”
茵陈笑道:“这个东西在春天最是常见的,不过大爷却不主张多吃,说是容易起风疹,引发疴疾。”
“这是发物,当然不能多吃。即便是美味也要忌嘴,医书上说食不贪多,才是养生之道。”景天话才说完就意识到,这些话给四五十岁的长者说或许合适,和两个毛小孩宣讲这些,他们能领会吗?
吃了饭,陆英又和景天聊了半晌,至晚方休。
“大爷,明日一早,你打算去送陆家小爷吗?”
景天想了想方说:“只怕赶不及,你要去么?”
茵陈沉默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或许是能不能去。想起陆英送她的东西,至今都感到意外,又问起了景天:“大爷,是你告诉陆家小爷我今日的生日么?”
景天连忙否认:“没有呀,我从未向别人提过。”
夜里将睡时,茵陈方将陆英送她的那个木匣子打开。才一打开就怔住了,里面有一块塞成一团的素绢,她以为是块手帕,心想送她这个干嘛,将那块素绢扯起时,一对耳坠滚落了出来。
茵陈更是惊之又惊,将那对耳坠拿到灯下细看,原来是对裹金嵌着蓝宝的坠子。黄色和蓝色倒也相得益彰,只是为何送她如此珍贵的礼物。好看是好看,茵陈却觉得烫手,心想不过一个普通的生日,哪里有送这个的。就算是离别时留个念想,也太贵重了些。
茵陈望着这双耳坠子发了半晌的呆,后来心里没底,只好重新用素绢包裹好了,放进木匣子里,走至景天的房门前。
“大爷,你睡下了么?”
景天忙答应着:“还没呢。”
茵陈听说便走进了屋里,却见景天已经脱了外衣,正坐在床沿边。
“大爷,今天陆家小爷突然送了这个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大爷帮我想想法子,不如明天我退还出去。”
“哟,还送你东西还着,送的什么,给我瞧瞧。”
茵陈忙将匣子递了上去,当景天看见那对坠子,只觉得眼熟,猛然才记起彩月曾经拿出一个首饰盒子,里面就有这对耳坠。据说是周氏生前的遗物。心想陆家这小子倒大方,将母亲的遗物也拿出来送人。
不过景天又很快明白过来陆英的心思,又将坠子包好了,重新递给了茵陈笑道:“这是他的心意,你再退还去的怕,只怕他要恼。”
茵陈道:“那怎么办,我无法收下如此珍贵的东西。再说也没处可戴。”
景天忙说:“他肯将这个给你,说明他心里……”景天又看了眼茵陈那张不谙世事的脸庞,心想该如何给她解释呢,算了还是不挑明的好。陆英有什么想法,不如让他自己说出口,于是略笑了笑:“你要真觉得经受不起,不如也回送他一样什么吧。比将这个还回去好。”
茵陈想了想方说:“别的什么,我也拿不出。要不我明天还是还给他吧。”
景天道:“只怕他会不高兴的,不过你硬要这么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也不算什么大事,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茵陈握着这个小匣子,心里依旧觉得沉甸甸的,她想明天无论如何也要退还给他,不然只怕是难于心安。
第六十五章 收获
更新时间2014-5-13 12:04:14 字数:3092
第二日一早,伺候景天用了早饭,候得他出了门。
茵陈也片刻不耽搁,换了身衣裳,急急的往陆家那边而去,只希望还能赶上陆英没走。她好当面还给他,解释清楚。
等到她匆匆赶往陆家宅院时,却见大门紧闭,一个人影也没有。直到她看见了大门上挂着的那把锁,她才知道自己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木匣子的棱角硌得手心有些疼,心想他终究还是走了,连一句道别的话她都还未来得及说。
茵陈有些怅然若失,心想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上面了吧。留下了这个,她依旧觉得烫手。没见着陆英,她也只好悻悻然回去。
待得她走远了,陆英才从后门处出来,望着茵陈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发苦,默念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躲你。这样就已经足够好了。你等着我,我一定还会再回来。”
这里仆僮又催促着他该上马走了,陆英道:“别催,就来。”
闷闷的回到家里,茵陈呆坐在门前,看着院子的角落处长出的几枝野花发怔。莲心一头走了来。
“你坐在这里发什么呆?”
茵陈抬头看了眼,忙问:“是莲心姐姐告诉他的吧?”
莲心一头雾水忙问:“告诉谁,我怎么听不明白?”
茵陈道:“你别和我装蒜了,我知道的,除了你再不会有别人。只是你不该多这个嘴。”
莲心见她嗔怪自己,只好解释道:“那天我偶然遇见了小爷,他突然问起你的事来。我能不说嘛。不过听说他也搬走了,陆家如今只剩下了一座空房子,据说还没找到合适的买家。你要是怪我不该多嘴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茵陈便沉默了,离别对于她来说仿佛已经不算什么了。
“说句实话,他是一个高门里的公子哥,能够注意到你,还真是不容易。这里又回去继续享福了,说不定哪天就一顶轿子来,要接了你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