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姨娘点头笑道:“到底是周妹妹会体贴人,不让我们为难。好吧,就这么办吧。”说着便使了个眼色给旁边随行的婆子。那婆子会意便出去传话,带着从府里来的几个仆妇将这所宅子里里外外的都翻了遍。
陆英想要阻挡,可他哪里挡得住这些五大三粗的女人们,也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陆英便跌坐在地上。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强盗将屋里那些稍微值钱的东西一一都给搬了出去。
茵陈在这边小书房里等陆英回来,半刻钟过去了,也没见他人影。后来听见不知是什么地方传来了哭喊声,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倒吓了一跳,忙走出了房门要去看个究竟。
茵陈寻着声音往后院走,刚刚绕过屋角,便看见一些不知是什么人将屋里那些东西往院子里搬,还有人要四处找绳子绑那些东西。哭喊的一个是彩月,一个是褚妈妈。院子里突然塞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显得有些凌乱。
茵陈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步步的上了石阶,进入里屋。只见里面坐着个衣饰华贵的妇人,周氏在跟前端着一盏茶,那妇人也不接,只拿着跟铜钩拨手炉里的炭火。茵陈想,说不定正在谈什么要紧的事,还是不去打扰的好,便又退回了檐下。
这里依旧忙乱,屋里好些东西都给搬出来了,彩月挡着不让,可那些人哪里肯听她的。
不多时,姚姨娘出来了,乱糟糟的她看着也心烦,也没再多呆下去的必要。吩咐三个人掌管这边的事,又说要将褚妈妈、彩月等带走。
这褚妈妈原是陆英的奶娘,周氏母子出府后也跟着出来。周氏母子待下人向来亲厚,从未有过一句打骂,褚妈妈自是舍不得。
姚姨娘冷笑道:“那小五爷都十二三岁的人了,难道还要吃你的奶不成。你儿子还在帮着府里做事呢,别不识趣。”
褚妈妈虽然舍不得这边,但更不敢得罪上面的太太。只好与周氏道别。
周氏虽然心里不忍,但也道:“褚姐姐去吧,你们一家人要团聚,我没有再拦着的道理。只是你向来十分看重英哥儿。他是吃你的奶长大的,我让他来给你磕个头,也算尽了一场情分。”便让人去传陆英过来与褚妈妈行礼。
陆英走了来,依言给褚妈妈要行礼,却被褚妈妈一把抱在怀里,哭道:“我的好哥儿,你可要好好的念书,别辜负了你娘一片期望。”
陆英忍着眼泪道:“奶娘说得对。替我向奶兄们问句好吧。奶娘身子不好,也请多保重。”
这里姚姨娘又去看彩月,彩月却苦苦的拉着周氏的衣裳哀求道:“奶奶,我不回去,我死也要跟着奶奶,哪里也不去。”
彩月是周氏还在闺中带来的丫头,不算是陆家人。姚姨娘见她如此坚决倒也不好十分勉强,只好由着她去。
当下厨房里的两个人,外面帮忙办事的老祝一家,也都被带走。
姚姨娘要上轿前,便看见了站在玉兰树下的茵陈。心想倒是个齐整的小姑娘,正好房里缺个使唤的,不如一并给带回去调理出来了也能用用。于是便指了指茵陈。
茵陈一脸的茫然,她还没弄清状况,见那个贵妇叫她,只好走上前去。
姚姨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几岁呢?”
“十一了。”
姚姨娘笑道:“正好,跟我回府去吧。呆在这里一辈子都没什么出头之日。”
茵陈一头雾水,不知如何作答。只见陆英一头走了来,冷冰冰的说道:“姚姨奶奶要走请便。徐妹妹她也不是这边的丫鬟,姨奶奶更是管不着。”
“哟,莫非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罢了,一个小丫头而已。走吧。”说着便上了轿,三四个人簇拥着那轿子悠悠的出了院子。
剩下几个婆子依旧在捣腾着院子里的东西,闹哄哄的一片。
茵陈也是第一次目睹到陆英他们与陆府里的纠葛。心想她一个外人,杵在这里也是不便,于是就要和周氏道别。
周氏只木然的点点头,别的话一句也没有。
陆英见母亲如此,更没什么心思留意茵陈,便由着她去了。
府里来的那些人忙活了半天,将能带走的,稍微值钱的东西都给搬去了。服侍的下人只剩下了身边的彩月,前后两进屋子,十几间房屋,顿时只剩下了三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周氏郁郁不快,但也无可奈何。心想这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彩月端了盏热茶来,柔声劝慰道:“奶奶,喝点热茶吧。”
周氏回头一看,心想好在彩月还在。
彩月不由得骂了句:“这些天杀没人性的,到底要将人给逼死了才甘心。”
周氏喃喃道:“是,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肯罢手。”
第五十八章 嘱托
更新时间2014-5-6 12:03:12 字数:2034
周氏母子刚搬到乌家庄时便购下了百来亩地,以做后顾之忧。
可陆府里来搬东西要人没两日,陆老爷身边的黄成骑了马赶到乌家庄,见着了周氏,开口便说:“小的奉了老爷的命令,来向周姨奶奶问田契一事。”
周氏便知道是冲着这百来亩的地来的,她哪里肯就这么交了出去,便道:“这些是置办给英哥儿的,以后他也有条退路,我不能交出来。”
黄成笑道:“老爷的意思是说姨奶奶一个妇人,管不了这些田产。再有小五爷年纪还小,老爷说先将这些田产帮小五爷管着,以后自然会还给她。”
周氏不是个蠢人,她知道这些田契再交上去的话,自己当真是一无所有。可那黄成又逼迫得紧,差点就要翻周氏的内房。
周氏被逼得没法,只好拿了出来,含泪道:“我到府里十几年了,与老爷说不得什么恩情,但往日的那些情分,老爷竟也不挂念半分。就算我是个有罪的人,但英哥儿好歹是他的亲骨肉。倘或有一天我不在了,还请黄老叔转告老爷,让他好好待英哥儿。”
黄成见周氏说得如此心酸,只好答应:“姨奶奶放心,小五爷是陆府的人,以后自然还是要来往的。”
黄成虽然见他们母子可怜,可他也是奉了上面的命令办事,东西拿到手就要告辞:“姨奶奶多保重。小的这就回去了。”
周氏呆如木鸡的坐在那里,两眼空洞无神,自己的灵魂像是被谁给抽走了一般。
彩月走了来劝慰道;“奶奶,事已至此,您就别多想了。好在还有处容身的地方,想想法子,这日子可照旧得过下去。奶奶您还还有小爷啦。”
“这房子,这房子还不知道哪天也会被他们给要去。到头来什么也保不住,英哥儿,我的英哥儿呢?”
虽然最后只剩下三个人,但也要吃喝用度,勉强撑了两个月便有些撑不下去。周氏只好将平日里穿不上的一些衣服让彩月拿去当了,平日里又和彩月做些针线换两个钱,买米买面买菜吃。
日子越发的紧了起来,陆家那边再没半点风声。这座小宅院好在没有被收走。给他们母子最后留了这么一处栖身之所。
周氏依旧隔三差五的病着,如今连好些的药也用不起。幸得与徐景天相识,诊金什么的便给免了,经常过来给施针,或是给艾灸,就算要用药,也尽量选那最便宜的,自己有的,便配了送了来,没有的也去熟识的药铺里便宜买来给配上。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落魄给冷落,反而给了更多的照顾。除了这些,地里长出什么新鲜的菜蔬之类也让茵陈摘了来,送给他们尝尝鲜。
对于徐家的好,周氏有感于心。
“幸而遇见了你们,不然只怕我撑不到这一天。徐大夫,您真是一个大好人呀。”
景天隔着帘子微笑着回着话:“夫人别这么说。夫人也是个纯良之人,所谓种善因,得善果。往日里夫人不因我们出身卑贱而嫌弃。住得又不远,能够照料的尽量照料着了。”
周氏在帘内幽幽的长叹了一声,她缓缓的坐起身来,一手揭了帘子,露出张形容枯槁的脸来,眼中带着几分热切,幽怨的说道:“我这身子不中用了,我心里是明白的。多亏了徐大夫上心给照料着,但久病不愈,我也没心情再医治。徐大夫!”
“唔!”景天略一抬眼便看见了周氏这张毫无生气的脸,顿了顿方说:“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周氏伸出一双犹如枯树一般的手腕来,紧紧的抓住了那帘子,真挚而恳切的说道:“徐大夫,我身边没个好托付的人。倘或有一天我去了,只剩下个英哥儿不懂事,也是我日夜所挂念的。他脾气倔,也不知肯不肯再回府去。他日后若是没个依靠,还请徐大夫帮忙照顾一二。奴家在此给徐大夫磕头了。”说着便要下地来给景天行礼。
晃得景天忙退了一步,虚扶道:“夫人快别行如此大的礼,再下经受不起。”
周氏苦苦央求道:“奴家只这么一点心愿,只求徐大夫能够应允。”
景天见她说到这份上,为了宽慰她的心,只好点头答应。
周氏这才展露出一丝笑颜来:“如此,我便再没什么好牵挂的。”
景天忙道:“夫人请保重。”
这里又给配了安神的药,让周氏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