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在外廷举着大朝会,而内宫中徐皇后正以端庄母仪接受三品以上外命妇的拜谒。
若是就此错过,再按着陈朝旧制皇后如此大规模的召集外命妇的日子就得捱到了冬至。因此但凡家中有着品阶的命妇不管老幼,都豁出了爬也要爬来的劲头。
勋贵大臣们不少都暗自提点过自个儿的亲娘嫡妻。
景朝的开国皇帝萧睿尽是一身从年少时就惯下臭的毛病,明明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子偏象了暴发兵痞,朝堂上的男人们礼仪疏忽一些,多半会被皇帝陛下睁一眼闭一眼地得过且过。
可是出身书香的徐皇后可不一样,一点要小心谨慎地守好规矩。若得贤后青眼,对家族就是做出了莫大贡献。
邵阳殿,一时间钿钗礼衣熠耀景从,浮香掠影澹荡其间。
只是除却了因册太子随便封下的太子妃,景帝诸子都还尚未得了封号,以至于他们妻子尽是一色朴素整齐的绣翟青衣,乌丫丫的发羽谦逊地只统一插了六钿。
熟背了规矩的大员夫人们却不去挑了这些年轻女人的不合礼,一张张望着她们的笑脸,尽绽着夏花绚烂。
而杂在其中的周曼云更是惹人瞩目。打从朝觐礼毕之后,往来于她面前的官员夫人们就如滔滔流水,不绝不止。
有几个满头银发的年长夫人爱惜地擎着她的小手,慈祥和蔼。细心询问着曼云祖母谢氏在江南的消息。
怎么答?曼云脸上微露了难色。立时就有灵觉的岔开了话题。这样的日子论起病痛来,可就纯是触霉头的。
话绕到曼云当年在京如何乖巧,她依旧只能摆了懵懵傻傻的表情。
说什么好呢?面面相觑的贵妇人们有些为难了。
多铰了几遍脑汁,终有人捋掌对着曼云笑言道:“若是梁国夫人没有急赶回燕州,妾身等人还能在今日亲见了她的英姿呢!”
六月二十八,与皇后太子册封日同一天颁下圣旨,钦封的梁国夫人正是曼云的外祖母莫支夫人。夫人一领旨,就奔回了燕州。并没有多做停留。
“梁国夫人督领燕州,另加一品抚远将军衔。就算今日有在洛京,也是到外廷参加朝会的。”,一把冷冽的女声插了进来,大咧咧就挤开众人的手臂直接就擒住了曼云的腕子。
有被从背后推开的女人只稍愠了一瞬,就立时对着蛮横的青衣女冠陪上了笑脸。
此时在邵阳殿中会不讲规矩的女人,也就只有景朝的长公主萧婉一人。
拖着弟妇扬长而去的长公主潇洒自如,倒让人群中的几个秦家妇人盯着她的背影略显尴尬。
号称出家的萧婉在还是陈朝的几天前,拿到了秦家的和离书。
太子萧泽领人冲入秦家杀了秦侑几个美妾。指她们是天香出身,甚至搜出了几份似是而非的通敌证据,一副大义灭亲要把姐夫直送有司处置的模样。
强梁行径由不得人不低头。所以萧婉一直苦求的和离书就这么简单地拿到了手。甚至当日墨迹未干的纸张上还写着三年前的日期。
虽说对于已自度出家的萧婉,一纸书来得太迟,但总归还是弥合了些许姐弟关系的裂痕。
但是如今,萧婉与她的亲娘却是怎么也再拢不得一处。
“母亲……母后身边跟着的那个叫蕙心的女人已宫中记档,做了尚膳司的女官。她是铁了心地要护住那个天香女了。”
萧婉愧疚地顿了顿,咬牙道:“我也冲去问过爹。爹说娘亲认死理。她跟他亲口讲过,现在朝中擅用毒的人象徐讷吕守之流尽皆六弟身边人。她留个会毒的在身边,不过是为她,也为大弟着想。”
“这样呀!”,周曼云的嘴型喔了个圈,尽显惊讶。
对于徐后会留蕙心的原因。她能猜得*不离十。吃惊却是为当了皇帝的萧睿居然如此在长女面前口不遮拦。
“她自小偏心大弟惯了的。看谁都怕会害了他似的。所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萧婉犹豫了下。又微带腼腆嘱道:“能不讲,也就别跟小六讲了!”
“嗯!”,曼云轻疚地老实点头。
她与萧泓所知比萧婉要多得多,但一直没有跟大姑姐言明,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私下又交流嘀咕了一阵儿,听着传宴,两个都不太喜应酬的女人才把着臂进了殿。
觥筹交错间,曼云的目光忍不住地还是往了徐后身后的一个绯衣宫妇身上瞅了瞅。
如果说蕙心的毒术,只是平常而已。但是当日她能听到蛛丝马迹就果断弃师向徐后投诚的勇气,曼云却是极佩的。
这样一个女人,留在徐皇后身边并不是好事。可是她现在是徐后倚重的体己人,若是贸然杀之,势必引起徐后的反弹。
且听着萧婉的说法,皇帝陛下都对徐后做了让步。
周曼云幽沉着双眸,紧盯着眼前酒樽,心思百折。
神游物外的思绪和随众而起的行动并不相悖,混在妯娌堆里的周曼云还是步履平稳地跟着队伍,持着一樽水,恭敬地跪在了徐后的面前。
立在徐后身后的蕙心不知低头对着主人说了些什么,徐后欣慰笑着点了点头,自让她安排。
一位清丽的宫装佳人笑拎着手中壶走到了太子妃秦氏跟前,谦卑地言道:“太子妃殿下,此樽为皇后寿,自要圆满,奴婢再为您添上些?”
太子妃笑应着,将手中酒樽举得更高了些。
一泓琥珀色的酒液倾入杯中。
再挨下的几个妯娌自然有样学样,从善如流。
“咦?!”,倒酒侍女的步子在周曼云面前停下了,目中露出了淡淡的愕然。
徐后身边的蕙心微不可察地翘起了嘴角。宴上曼云只静躲着饮水的情形,一点都没逃她的眼睛。
“启禀母后!媳妇杯中是水,不好再加!”,箭在弦上,周曼云索性红着脸自揭了事实。
徐后的脸方微愠,就听得下方软软糯糯,尽带羞涩的回应。
“儿媳刚怀上了身孕不久,却是不敢饮酒。”
曼云的声音不高,但如石击浪,大殿之上一下子止不住地响起回应似的嗡声一片。
萧婉却是三步并两步地飞奔过来,象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俯下身拽了曼云的胳膊,直接嚷道:“母后!怀胎初时最要小心,还是让弟妹先起来吧!”
周曼云轻轻地对着她摇了摇头。
“曼云,你也不早些说!”,凤座上的徐后嗔恼地瞪了一眼,却是笑着亲身离座,向前缓步走来……
六皇子嫡妻身怀有孕的消息在大殿内引起了一片恭喜连连的贺浪,更有善言的贵妇三句两句就将这个景朝方立就得的皇孙捧到了没边。
若是可以的话,谁想这么高调?原本想将腹中事尽量再瞒近三个月的曼云心中暗叹,在众人的恭喜声中腼腆地低下头。
要添的酒没有任何问题。所求的也不过就是确认了她有了身孕。不管毒术再强,有身子的女人应该都不会再去碰了毒剂。
远远躲在人群中的蕙心,也与众人同喜地露出笑容。
不多时,外廷又再有了消息传入。
纠结了数个时辰的大朝会有了成果,萧家诸子封爵已定。
最乍眼的还是六皇子萧泓。
封燕王,藩地划为幽燕云三州。撇去幽州,云州是龙兴之地,燕州是萧家祖地……
这下子,围着曼云道喜的女人越发得多了。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莫过于此。
☆、第309章 思园
洛京城中的思园象是伏藏在皇宫不远处的一粒芥子,精致典雅。
它原也是陈朝某代受宠帝子居所附带的花园的一部分。只是随着原主人败落,被推平了宫室建筑,将园子划分了几块赐给了宰辅勋贵。经了百年变迁,拆拆改改,最终在一年多前被某个知趣的老大人献充给景帝,用以招待他暂时无法安排的特殊客人。
象是曼云的师父徐讷也曾短暂地在思园的某个小院里住过几日,好好想了想一些能决定人一生命运的事情。
但是萧睿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秘密地安排了自己的亲生子住到了这里。
“先去见小八!”,穿着一身常服立在中厅许久的萧睿决定了先向右拐就立时抬脚,全然不顾侍卫们毫无预兆就得随时跟上的辛苦。
萧泽与萧泓两兄弟紧紧地缀在了景帝陛下的身后。
旧朝换新代,日月变天。而思园里关着的萧湛与萧泷,只踩着点现了几次身,就匆匆地被还押了原处。但再接着捱下去,不论是思过还是备战的谎话总有被拆了的危险。
所以,七月初一刚散了朝,萧家父子就行色匆匆地出现在这里。
乍一见了父兄,原本神色恹恹的萧泷就放声大哭。原本就不到十七岁的少年鼻涕眼泪糊一脸,更象了个不懂事的孩子。
“为什么要去大慈恩寺?”,待等对面的嚎声稍歇,象看够猴儿戏的萧睿才用力拍了桌子。冷冷地问道。
垂手立在他身后的萧泓也将目光投注到了对面的少年身上,作为局中人,他也很想听清答案。
“父皇,儿臣若说是想冲去给大哥报信,您信吗?”,萧泷抽着鼻涕,瓮声相应,红透的眼睛象是胆怯的兔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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