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不明白,见她不肯配合,就也作罢,心里打定主意下次见到了一定要捉上一只。阿绯说完之后见南乡没动静,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看小孩儿自顾自仍在张望,才放了心。
此刻将近中午,昨晚上借宿的那小镇子早就在身后不见了,两人居然已经走出了十几里地去,却因为觉得好玩儿丝毫没察觉累。
阿绯眯起眼睛看前方,望着前头白云堆积,像是从天上垂落下来似的,末尾被一片树林挡住。
热气升腾,阿绯抬手遮住眼睛,心想:“那时候我也觉得这蚂蚱好玩儿,可是却不敢捉,还是他帮我捉的,捉到后还用笼子关起来……笼子也是他做的……想来他对我真的很好,可惜……”
想到朱子,一时眼睛就有些难受,急忙又一扭头:“算了,不想了!反正已经出来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南乡果真捉了一只蚂蚱,他倒是不怕这个,用手捏着就来给阿绯看,阿绯吃了一惊,没想到果真竟给他得逞,看他欢喜的模样,赶紧跑到路边上揪了一根细长的草,手上打了个结,回来后就栓在那蚂蚱身上,小心翼翼地扣紧了,最后把那根草另一端给了南乡:“拿着吧。”
南乡见她如此“心灵手巧”,越发佩服:“公主,你好厉害啊。”阿绯本要得意,然而想到自己这一招也无非是跟朱子学的,那得意就也减半了。
两个人顶着大太阳又走了六七里路,不约而同地都有些累了,正好儿走到一棵大树下,阿绯便道:“歇息会儿。”南乡先跑过去,也不怕地上脏,一下就坐下来,开始玩他的蚂蚱。
阿绯走过去,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打开一看,里头有几根黄瓜,三个馒头,还有几片类似咸肉的东西,仔细切开用油纸包着,另外就是一个细腰葫芦,阿绯拿起来晃了晃,才发现里头装着水。
阿绯自言自语道:“李娘子竟然这么心细,她吆喝老李的时候虽凶,却真是个好人,怪道老李被吆喝还一直笑呵呵地。”想想这两个民间普通夫妇的相处,忍不住有些羡慕。
看南乡满头大汗,原本白净的小脸儿被晒得黑里透红,阿绯把葫芦塞子拔下来,自己尝了一口水,清澈甘冽,便递给南乡。
南乡乖乖地仰头喝了一口,阿绯仔细看他,倒是觉得怜惜起来:“再吃一根黄瓜吧。”南乡喜欢吃这个,张手就要接过去,阿绯看他手上沾满了泥土,赶紧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擦,南乡才握住黄瓜吃起来。
两个人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路上也有几个行人路过,瞧见两人,都觉得惊奇,纷纷多看几眼。
树荫下凉风徐徐,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身上的汗才消了去,也觉得不那么累了。
这会儿日影又偏斜了,阿绯见天色不早,便要赶路,正跟南乡又站起身来往前走,却见后面来了辆马车,这马车却跟他们先前乘坐的风蝶梦的那辆不同,前头虽有匹马,后面却只是拉着一个光光的车板,车上面堆着些细长的稻草。
那赶车的经过之时便看着两个人,马儿戴着脖铃,叮叮当当地跑了过去,顿时把南乡的注意力又引了过去。
马车已经越过了两人,却渐渐地又停下来,那赶车的扭身望着两个,南乡见状,先撒腿跑去,他本是想看那匹马儿的,却不料那赶车的见他跑来,便笑起来:“小娃娃,你们是要去哪?”
南乡说道:“虢北。”阿绯想拦已经来不及,可看那赶车的不过是路过的,便也不以为意,只略带警惕地看着他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赶车的听南乡说是虢北,先吓了一跳,而后见阿绯过来,就说道:“虢北可远的很呢!起码要走几个月吧,姑娘,我是去地里头扒草回去喂牲口的,就住在前头的村子,正是这条路通往的方向,距离这儿有六七里地,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捎带你们一程吧?看你们也走的怪累的。”
南乡一听,抢先叫道:“好啊好啊!”阿绯只好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小子把客栈老李的话都扔在脑后了,但阿绯也正好累了,看着赶车的似不是坏人……于是顺势也妥协了。
两个人从后面爬上板车,阿绯懒懒地靠在柔软的稻草上,舒服的扭来扭去了会儿,就摊手摊脚毫无仪态地躺好。
南乡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更好玩的地方,疯了似的在稻草上爬来爬去,最后顺着稻草堆爬到车前头去,阿绯回头喝道:“你小心点,掉下去会摔断胳膊腿的!”
那赶车的呵呵笑,回头看了南乡一眼:“我慢着点,小哥儿也多小心些就行了。”
南乡乱爬这一阵儿,早不知把他的蚂蚱给扔到哪里去了,听了赶车这番话,更是高兴,索性坐到他身边去:“你这匹马虽然不怎么高大,但是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赶车的噗一笑:“小哥儿,我这是骡子,不是马……马当然要比骡子高大,但是也贵,家里头忙活,用骡子就挺好的。”
南乡瞪圆了眼睛:“骡子?我头一次听说……”
骡子是马跟驴杂交生得后代,南乡在京城的时候,经常看傅清明、祯雪他们骑马,此刻见骡子长的跟马儿差不多,便以为是小马而已,“骡子”这个名称,却也是头一遭听到。
赶车的见他人虽小,却精神,又聪明乖巧,很得人疼,就说:“小哥儿是生在富贵人家吧,听说富贵人家都是用马儿的,自是没见过骡子。”
南乡说:“什么富贵人家,我觉得这样儿才好玩!只要让我每天这样玩儿,什么富贵我也不要啦。”
赶车的忍不住又喷笑:“小哥儿真会说玩笑话,我们这些人整天为了生计忙忙碌碌地,却从来没觉得好玩儿过……多般都是羡慕有钱人家的好呢。”
南乡见那骡子一扭一扭地奔跑,尾巴拖在后面,便伸手想去摸摸,赶车的见他倾身向前,生怕他掉下去,便将他拉住:“哥儿小心!”
车后阿绯正窝在稻草堆里,这会儿阳光没正午那么强烈,有些夕照的意思,阿绯被晒得懒洋洋地几乎睡着,听了这声才回头过去:“南乡,回来,别去给人家捣乱。”
如此过了六七里,果真看到一个小山村,大概是几十户人家,窝在山脚下。
那赶车的家里住在村口路边上,他停了车,有些犹豫地望着身边儿。
南乡正躺在稻草堆里,这稻草软软地,又有一股天然香气,南乡闹腾了一番,又走路走累了,居然无视骡车的颠簸睡了过去。
阿绯正也眯着眼睛半梦半醒,身上头上都沾满了稻草,见车停了便爬起:“大叔,你到家了?”
赶车的忙跳下车,走到后面:“姑娘,那位小哥儿睡着了……”
阿绯“啊”了声,走到车前:“我把他叫醒。”
赶车的看看天色,日影偏斜,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估计就黑了,他见两人似又要赶路,便有些担忧。
这会儿,那路边的院子里头狗儿狂吠两声,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走出来,却是个四五岁的娃儿,见了赶车的,便撒腿往这边乱跑
阿绯正把南乡叫醒,南乡睡眼惺忪,不知道怎么了。那女娃儿跑到赶车的身边:“爹,你回来啦。”将赶车的腿一抱,十分亲昵。
☆、第 88 章
这赶车扒草的村民姓赵,他们所在的正叫赵家村,乃是个不大的村落,赵家村地脚偏僻,平时也少有人打这儿经过,那小女娃忽然见到阿绯,又看到头上插满稻草的南乡,呆了呆后回头扯着嗓子叫:“娘,爹带了客人回来。”
阿绯转头对上小女娃乌溜溜的眼睛:“小孩儿,我们不是客人,是过路的,现在就要走啦。”说着就把南乡从车上抱下来,顺便把他头顶的稻草拔下来,却浑然忘了自己身上头上沾的也全是。
这片刻,那院子里便出来一个女人,腰间围着个围裙,抬手在上头擦了擦,看见阿绯跟南乡,不由地惊了一下,觉得这两人自己不认识,就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家男人。
赶车的抬手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在路上看到两个人走的辛苦,想着反正是顺道,就捎他们一程了。”
阿绯把南乡放在地上,扫了这一家人一眼:“不用担心,我们要走了。”
赵赶车急忙道:“姑娘,这天要黑了,你们再往前可是山路了,得翻过山才能见到人家……”摸黑走山路,连他们这些山脚下的村民都是不敢的,何况是这两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阿绯没想到这个:“是吗……前头就只有山路了吗?”
赵赶车点头:“往虢北的话……最好直接就翻过这座山,不然的话要绕很长一段路,许就走偏了。”
阿绯有些为难,赵赶车的小女儿便说:“你们不如在我家里住一晚上,明儿再走吧。”
南乡正也瞪着眼看她:“你叫什么?”
那小姑娘见他直接就问过来,忍不住有些害羞,往她娘身边退出一步,才小声说:“我叫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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