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拓跋涵思咐了片刻,很快拿定了主意。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拓跋苍,而是命令太监去传几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前来议事。
无论如何,国事耽搁不得。能救孟溪月的,只有拓跋苍。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由他来一并处理好了。
……
惜月皇宫,一片素白。
两具棺椁一前一后停在祖庙正中,乌黑的漆面被昏黄的烛光映得越发阴森。
辛涯身着重孝,直直地跪在惜月皇帝的棺椁前面。短短数月,原本略显稚气的面孔彻底褪尽了青涩,本就灵秀出众的朔王爷,越发显得卓然不凡。纵然满目哀伤,依旧无损他的王者之气。黑眸中杀机凌凌,令人望而生畏。
拓跋嫣亦是满身皓白,静静地守在辛莫的灵柩前。低垂的白纱遮住了她的脸,只听得到悲伤的啜泣声不断传来。
身旁几个陪灵的侍女,很是同情地望着她。这位公主着实命苦,嫁来不到一年便成了寡妇。好在腹中还有个不足三月的胎儿,也算是有了个盼头。加上朔王爷尚未娶妻,这机会也就更大了。
对于这一点,拓跋嫣何尝不知。若非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恐怕她早已经得意地笑出声来。
原本以为嫁给了辛莫之后,从此只能遥不可及的看着辛涯。后来忽然知道了惜月的一个习俗,她憋闷压抑的心顿时见了晴天。
惜月国以前是游牧民族,战乱和饥荒每年都会夺走无数人的性命。为了最大可能地保护皇族血脉,就有了兄死,弟娶其嫂的规矩。虽然后来终于定都安定下来,可是这个习俗却始终研习至今。包括辛涯,也是其母亲改嫁之后才生下了他。
知道这件习俗的那一刻起,拓跋嫣的心里已然拿定了一个主意。从此对待辛莫越发殷勤周到,终于如愿以偿有了身孕。
接下来,便是耐心地等待时机。终于被她逮到了机会,趁着跟随辛莫入宫觐见之时一举将二人刺杀。谁也不曾想到,她身边那两个清清秀秀的陪嫁侍女,竟然会是武功高强的死士。杀光所有在场之人后,毫不犹豫地按照她的要求自刎而死。
捡起滴着鲜血的匕首,拓跋嫣咬着牙在自己的身上划下几道伤痕。其中一处深可见骨,疼得她刚刚将匕首丢出去便晕倒在地。
醒来之后,她已经躺在了松软的锦榻上。整个皇宫都在追查刺客和操办丧事,没有任何人对她表示怀疑。
虚弱的身体没有半点力气,上过草药的伤口依旧痛彻心扉,可是拓跋嫣的心里,只有满满的喜悦。
为了不露破绽,当时她刺向自己的刀子完全没有半点留情。虽然避开了致命部位,可是大量的出血还是足以要了她的命。
那一刻,她是用命来赌。为了辛涯,她已经不顾一切!
幸好苍天垂怜她一腔痴情,终于让她保住了这条命。虽然失去了仅有的死士,从此在这后宫中再也没有自保余地,可是若能就此得到辛涯,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今夜,是辛莫父子停灵的最后一夜。虽然身子尚未恢复,可是拓跋嫣还是强撑着前来守灵。这样重情重义的举动,越发让人对她敬佩不已。就连辛涯,也忍不住对她投来了感激的一瞥。
只这一眼,拓跋嫣立刻心跳加速。身子抑制不住地轻颤着,胸口仿佛小鹿乱蹦。身后的侍女只当她是伤重体弱,急忙跪爬着到她旁边将她扶住低声劝道:“太子妃若是累了,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拓跋嫣摇摇头没有说话,兀自倔强地继续跪在那里。除了要做给别人看之外,也是因为舍不得错过和辛涯共处一室的机会。
虽然不能交谈,可是就这样偷偷看着他已经足够。
与此同时,辛涯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着拓跋嫣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忽然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俯身劝道:“皇嫂身子尚未恢复,还是回去歇着吧。二哥这里,我会守着的。”
自打嫁入惜月,拓跋嫣第一次听到辛涯如此关切的话语。寥寥几句,却让她禁不住泪流满面。旁人并不知情,只当她是为了辛莫伤心,急忙将她扶起,准备搀回寝宫休息。
许是因为跪得久了,加上气血不足身子虚弱,拓跋嫣起身之后没走两步,突然头晕目眩软了下去。扶着她的宫女没有防备,被她一并带着踉跄歪倒。
“当心!”
辛涯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接住了拓跋嫣的身子。犹豫了一下,直接抱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拓跋嫣原本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却不想竟然撞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急忙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当下改了主意,假装昏倒任由他抱在她走到了马车旁边。
将拓跋嫣放在车上之后,辛涯并未多加停留。吩咐宫女仔细照料之后,便径自回了祖庙。
车轮开始转动,拓跋嫣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忍不住甜甜地弯起了唇角。
这一次,她一定会牢牢抓住本该就属于她的幸福!
翌日,停灵期满开始下葬。
繁复肃穆的葬礼,足足持续了半月之久。等到一切妥当之后,惜月王朝终于迎来了一个无法躲避的选择——新帝之选。
太子去世,储君之位空缺。当年夺储之争,数名皇子或死或发配,有资格继承帝位的,除了辛涯之外,还有五皇子辛素以及拓跋嫣腹中的胎儿。
围绕着这三个人选,朝中大臣也分成了三派,各执己见,争吵不休。
五皇子辛素虽然能力平平,可是毕竟年长为尊,加上他母妃的娘家又是三朝元老,在惜月的势力根深蒂固,那些弟子门生自然是竭力推荐。
辛涯的能力有目共睹,又与太子一脉相承,数年来辅佐其左右立下了汗马功劳,深得务实派臣子的拥护。
至于拓跋嫣腹中的胎儿,则得到了保守派臣子的支持。毕竟这是太子嫡亲血脉,母妃又贵为公主,血脉之高贵毋庸置疑,于情于理都是首选。可惜尚未知道是男是女,所以他们坚持要等着这孩子出生之后再行定夺。
话虽如此,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等得了,别人却等不了。可惜三派势均力敌,谁都无法说服谁。隐隐之间,已经有了再次血雨腥风的苗头。
拓跋嫣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终于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这一日,是辛莫父子七七之日。按照规矩,皇族之人再一次聚集在祖庙守灵上香。借着擦身而过的机会,拓跋嫣鼓足勇气将手心的纸条塞进了辛涯的手里。回头郑重地望了他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捏着掌心那小小的纸团,辛涯眸深似海。不动声色地将它收入袖口,脸上不见半点动静。
入夜,拓跋嫣早早屏退了宫女,换上一身素白宫装,黑发披散好似清水芙蓉。焦急地在屋中踱着步,她觉得每一刻都是那么漫长。
成与不成,只看今晚。
时间慢慢流逝而去,不知不觉已经月至中天。心中的希望渐渐变成失望,她明亮的眸子渐渐暗淡下来。
长长叹息一声,正准备过去关上窗子,只见一个人影蓦地闪过,一袭黑衣的辛涯已经跳了进来。
各取所需
失落的心瞬间被惊喜填满,拓跋嫣连忙上前将窗子掩上,平息了一下狂乱的心跳之后,这才竭力保持着镇定的表情转过身来看向辛涯。
“……你,你来了……”拓跋嫣早已经想好的措辞已经忘得精光,看着辛涯嗫喏了半天却只说出这几个字来。尽管不停地告诉自己要镇定沉稳,可是却依然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颊。
相较于拓跋嫣的紧张激动,辛涯则显得有些不耐。皱着眉站在窗边,有些戒备的冷冷开口:“深夜急传,不知皇嫂有何要事?”
早已经料到了辛涯的态度,拓跋嫣也没有太过在意,垂眸走到他的身边,声音里满是无助和哀求:“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不顾礼法深夜惊扰王爷。可是此事太过要紧,白日实在不便相商。洽”
说着盈盈跪下,珠泪滚滚仿佛梨花带雨:“求王爷看在逝去的太子面子上,救救他这唯一的血脉吧!”
没想到拓跋嫣竟然作出如此举动,辛涯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皇嫂何出此言?莫非是谁要危害皇嫂不成?”
“朔王爷是明白人,我索性直说了吧。”拓跋嫣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辛涯。“虽然我之前做了些错事,可是承蒙太子殿下不弃,娶为正妃细心呵护,让我终于体会到了被疼宠的幸福。原以为可以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此一生,谁知道竟然遭此劫难。现在朝中乱作一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朔王爷与太子情谊深厚自是无碍,可是其他人却不好说。只怕等不到这个孩子出世,我们母子就要步上太子殿下的后尘了……钤”
拓跋嫣越说越是伤心,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双手捂着脸哀哀哭了起来,那纤细的身子在白衣包裹下越发显得可怜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