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合,卫焕当然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子孙,他提前令卫长风作了一篇《拒戎赋》,亲自过目修改,令卫长风背熟了,预备席上出一出风头,也是替这寄予厚望的孙儿扬名——既然要带卫长风出席,其他孙儿当然也就顺便带上露个脸了。
不只是他这一支,敬平公府、渠县男府,卫焕都发了帖子去,如此名义上是先开一场家宴庆贺州北大捷,实际上却是给卫氏子弟借捷报传扬名声的机会。
只不过这宴既然设在了瑞羽堂,敬平公府与渠县男府都是心知肚明,凭他们为子孙预备了多少传扬名声的手段,都不可越过了卫长风的。
卫氏各支之间少不得私下里含蓄的彼此告知一下,也免得撞了题……
这样的宴饮没有卫长嬴的事儿,宋老夫人和宋夫人再疼她也不可能答应让她也去列席,卫长嬴虽然好奇州北战事,却只能照例把主意打到弟弟卫长风身上,迫着卫长风答应在席上多多打听战事详细,好回了后头讲与她知道。
本来她迫着卫长风做这做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的事情也不紧要,卫长风老生常谈了两句为妇之道,便在胞姐凶悍的眼神、挥舞的拳头面前无可奈何的答应下来……只是不想散席之后,卫长风匆匆赶到衔霜庭,脸色却很是古怪。
卫长嬴一见,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顿时沉了脸,捏响指节,斜看着他道:“你别告诉我,你把我交代的事儿给忘记了?”
卫长风现在对胞姐这种毫无闺秀风仪、却近乎草莽女子的做派早已绝望,也没了心思去纠正,却皱着眉,道:“大姐,你看这个。”
☆、第二十九章 铁牌
更新时间:2013-08-15
卫长风摊开掌心,露出一个纸团来,卫长嬴瞥了一眼,那纸像是卫家席上供即兴成诗作赋用的诗笺,奇道:“这是什么?”
“方才我路上就着廊下灯火看了看……”卫长风话还没说完,卫长嬴已经快手的接了过去,她本来还以为纸上写着什么,不想入手一沉,倒像是裹了东西,摊开一看——却是一只婴孩手掌大小的铁牌。
这铁牌最上的位置打了一个洞,仿佛是供绳索穿过悬挂用的。牌上刻着蝌蚪似的文字或图形,不是篆文,不是甲骨……卫家文风昌盛,卫长嬴再不学无术,眼力是有的,这上头压根就不是中土的文字,倒像戎人的文字。
整个铁牌风格粗犷,却又透出厚重之感来,虽然黑黝黝的不起眼,可还真不能当普通的物事看。
卫长嬴端详半晌不得其解,举在弟弟跟前扬了扬,疑惑的复问:“这是个什么东西?谁给你的?”
卫长风小声道:“席上酣饮时,我换到宋端身边询问战事,结果没问几句,四哥从后拉我袖子,想和宋端说话,我便让给他了……但又怕回来没法和你交代,就在附近择了一席坐下,预备等四哥和宋端说完了再过去,不想这时候州北使者里有一人过来与我攀谈敬酒,趁着无人注意,将这纸团塞给了我。”
卫高川和卫高蝉虽然不是同母所出,但都属三房,如今卫家要把卫高蝉许配给宋端,虽然长辈们已经做了主,然而作为同父异母的弟弟,替庶姐套一套宋端的话,既是让卫高蝉心里更有底,也是含蓄的告诫宋端——卫高蝉不只有家世,她的兄弟也是愿意为她出头的。
这是应有之义,卫长嬴自不会怪卫长风让出席位给卫高川,撇开这个,奇道:“给你这东西的使者你可认识?”
“开宴之前祖父都介绍过,自然认得。”卫长风不假思索道,“那人名叫吕子访,本是燎城主薄。戎人破城时,燎城县令卫栩、县丞卫句亲率城中士卒阻挡被攻破的东门和北门,令吕子访带领城中青壮护送妇孺自其余两门逃生……燎城幸存之人皆由此得生,吕子访也在其中,这次宋含将他列进使者,也是念他护民有功,给他个面见祖父和三叔的机会。”
他指了指纸团里的铁牌,语气很是郑重,“大姐不认识这个,我却是知道的,这是戎人的护身符。”
卫长嬴讶道:“护身符?”
“之前祖父要我写《拒戎赋》,我在祖父书房里找了些记载戎人的典籍。”卫长风皱紧了眉,道,“戎人笃信鬼神,族中大祭司的地位,也只在大可汗之下罢了。他们每有子嗣降临,皆会至大祭司帐前求一护身之物,这样的铁牌,不是普通戎人能够求到的,毕竟戎人不谙熔炼,铁器皆得自中原,十分的珍贵。所以这一块不大的铁牌,必是戎人之中有些身份的人才能够得到。”
卫长嬴脸色一变,道:“按说护身之物,轻易不会离身,既然到了吕子访手里,这戎人的下场可想而知!难道说这次俘虏或斩杀的戎人里头有什么紧要的人?但仿佛没听说啊?宋家父子瞒这个想做什么?”
卫长风看了眼胞姐,轻声道:“大姐,未必是宋含父子想瞒什么……你想这种护身符,为什么会是吕子访给我,却不是宋含或宋端拿出来的?吕子访的功劳只有一件,就是护民有功!他可没和戎人正经拼杀过,为什么会弄到这种戎人中有身份者的随身之物?”
“你可去和祖父说过?”卫长嬴本能的感觉到宋含父子有些不对劲,问道。
“祖父方才席上多喝了几盏。”卫长风叹了口气,道,“如今歇下了,不好打扰,不然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先来告诉大姐?必是先让祖父知道的。我旁的倒不担心,毕竟宋含父子不过是宋家旁支,又在三叔辖下,凭他们有什么不好,祖父也治得了他们。我就是想着三叔才把四姐姐许配给宋端,别这宋端不是什么良人,但如今风声都放出去了……若是误了四姐姐终身可就不好了。”
——他这话也算是一语成谶,次日卫焕醒了酒,听到卫长风的禀告后,立刻变色,命他取出铁牌细细一打量,以卫焕的阅历和城府,当下就冷笑了起来:“北胡虽然统称戎人,实际上戎人之中也分部族。这铁牌上的戎语若是翻成咱们汉话那就是‘叱都’,料想这铁牌原本的主人应是戎人叱都部可汗近亲……这叱都部,据说是戎人大可汗叔父的母族,如今戎人大可汗继老汗之位时曾经受到其叔父的阻拦和挑衅,若非大祭司支持,甚至不能成功。虽然如此,但大祭司本就只在大可汗之下,料想现在那大可汗的日子也不好过。”
卫焕身为卫氏阀主,虽然才名不如族中的卫师古那样是海内闻名的名士,但论到知识渊博却丝毫不亚于卫师古,连戎语戎人文字也有所涉猎。
其实这些卫长风往后也会要学,只是如今他还年少,经史未到精通,卫焕不欲他分心,这才不识得那铁牌上的文字,此刻卫长风诧异道:“祖父,难道燎城之事,是戎人大可汗的叔父意欲迫大可汗退位所为?”这次州北大捷,战果相对于整个大魏来说也值得一庆了,对大魏是大功,对戎人当然是损失惨重——戎人大可汗的地位既然不是那么稳固,治下部族受了这样的损失要求大可汗帮着出兵讨个“公道”,大可汗若是不允,必然动摇人心,若是允许,大魏虽然日渐式微,可国祚尚未用尽,还不是戎人能够大举进犯的时候,即使大魏西面还有个秋狄也一样……
如此戎人大可汗左右为难,自然就是其叔父的机会了……
卫焕赞许的看了眼孙儿,却摇了摇头,道:“这个还不好说,须得使细作用心探听才能确认。我说这铁牌来历,却是说宋含父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卫长风若有所思:“州北大捷,原来真的有内情吗?”他昨天和卫长嬴说起来时就觉得不对劲了,但到底年少,又是头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些吃不准。现在卫焕一说宋含宋端,等于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岂只是内情?”卫焕冷笑着道,“原本以为宋含将自己的功劳分润给其长子,以让宋端向我家提亲!不想这东西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夺了其他人的功劳贴给其子——难怪州北已经宁靖,宋含派了其子先回凤州报捷,自己虽然率领大军在后,却借口伤亡需要休整,不肯急行军!本来我还道他想好生表现,恐怕如今是在尽力封口罢!”
他指着那铁牌,“这东西自祭司处求得,戎人便一直贴身内藏,一生到死,都不摘下,随同尸身入葬!戎人游牧为生,不似我大魏子民定居一处,常年奔驰马上,为防这种重要之物遗失之后难以寻回,都是用极短极牢固的线缚在颈上,根本不能从头上退出来!偶尔有留与后人的情况,但后人也会如此做!所以这块铁牌大概是斩首之后所得,若我揣测未错,州北大捷没错,毕竟一部分战果已经由宋端送回来验看过,戎人形貌异于我中土百姓,不可能杀良冒功!但这大捷中有几分宋含父子的功劳就很难说了……单这铁牌,不是这次蹿入州北的戎人首领,也是副将之流!斩杀敌首的功劳,宋含可全报在了宋端身上!这块铁牌如何会是根本没和戎人交战过的吕子访转交给你?!”
“敌首必是与吕子访有关系之人所斩杀,至于说伏击戎人的功劳是不是此人的也未为可知!毕竟斩杀敌首是骁将所为,我凤州不乏有血性的男儿,可是能指挥伏击戎人,这等帅才,却不易得到了。我卫家当然是重帅才过于骁将!”卫焕冷声道,“所以若伏击戎人是宋含或宋端的功劳,也没必要再去抢斩杀敌首的名头……恐怕这两件功劳根本就是同一人所为,宋含既然抢了他,索性都拿走!”
相似小说推荐
-
[空间]宅女的一亩三分地 (节叶子) 2014-06-25完结牡丹花前,月圆夜下,夏如冰的农庄生机满园。 一丛草前,夏如冰明眸正对墨刑风皓齿:“风,我给你...
-
冷王缠之庶女谋略 (福星儿) 潇湘书院VIP2014-06-23正文完结她古墓谜情,香消玉损,一缕孤魂再次重生。 他初见她时,被那一双坚毅的眸子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