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鱼丽忙打断了她的赌咒发誓,劝说道:“母亲,女儿知道母亲是为了女儿抱屈,只是如今事情都成这样了,难道还能再打发人去顾家说日子再推迟吗?何况这件事情到底如何,不只咱们家上上下下都看在了眼里,顾家也未必不知道!大伯母她就是那么一个人,之前二堂哥没了、二堂嫂被她迫得要触棺自尽那会,满帝都都晓得她的性情了,顾家怎么可能真的以为是母亲托了她去的?”
卫郑音气道:“你不要帮大房说话了!我知道你和鱼漓交好,怕她夹在中间为难!我也知道鱼漓不似钱氏!但凭什么她的母亲坑了我女儿,我明明知道还要任她去坑?钱氏敢让我女儿不好,她的女儿也别想好!这样一辈子的事儿,要不是你祖父祖母还在,上回我直接在大房里跟她拼了!”
“姑姑您且消一消气儿。”卫长嬴见卫郑音说到激动处满面通红,额上青筋都要暴起了,知道卫郑音如今一股心火难消,忙不迭的劝说道,“大舅母这事做的着实是缺德,可如今她都已经做下来了,咱们还是商议商议怎么替表姐把这场子圆回来罢?”
卫郑音恨道:“若是能够圆回来,我又怎会这样生气?”因为这会内室也没外人,就诉说道,“钱氏直接过去说因为我不想耽搁了鱼漓出阁,所以要顾家提前来迎娶鱼丽。若是这会我去说我没有说过这样的事情,一来顾家现下都开始准备起来了,这样反复折腾他们,鱼丽过了门,还不是一样落埋怨?二来,鱼丽的祖父祖母也要怪我故意为难鱼漓——钱氏这贱.妇,无怪鱼羡好好儿的就病故了,该到这样一个作孽的母亲,凭怎么样大富大贵的命也搪不住报应!”
苏鱼丽苦笑着道:“可是母亲您想过吗?您现下这样装病,祖母她兴许不知道,但祖父那儿……就算祖父忙着朝堂之事无暇注意到您这儿,大伯母会不去说?到那时候,祖父定然也不喜欢的。”
声音一低,“万一拖累了五弟……”
卫郑音一惊——但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这回是钱氏作孽在前,又不是咱们三房挑的事儿!咱们没有招惹大房,大房倒是往死里坑着你,还不许我还回去?你们祖父不是那么偏心的人!”
又道,“何况此番赴边建功,鱼舞在其列,鱼梁却不在,大房已经输了咱们一头,还要这样坑你,我报复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苏鱼丽低声道:“大伯母这回这样做,也许就是为了四弟去年因故没能夺取到名额,心头不忿,所以才这样的。这份心思哪儿瞒得过祖父去?母亲您想,若您是祖父,这会您报复二妹妹,祖父是能理解,可若是您宽宏大量,不因为大伯母而迁怒二妹妹,祖父会不会……”
“直接一锤定音?”
这话让卫长嬴也是悚然一惊,不禁对苏鱼丽刮目相看——论到这回钱氏背着三房,假称受卫郑音之托去顾家要求顾家提前来娶走苏鱼丽,最没脸的就是苏鱼丽了!
正如卫郑音担心的那样,女方催着男方把自己女儿娶过门,以后夫家能看得起苏鱼丽吗?卫长嬴自己已经出了阁,很清楚做媳妇比做女儿为难了多少。在家里做小姐时,上头父母长辈护着宠着,嫂子们都不敢轻易得罪,即使有行差踏错的地方,也是众口一词的帮你说。
可做了媳妇就不一样了,妯娌之间的倾轧、姑叔们的小性.子、姬妾的明争暗斗、长辈的看法……可以说只要错了一点点,没准就要引一场风波。
因此卫郑音怎么都替女儿咽不下这口气!
照理来说被害得最惨的苏鱼丽即使不像卫郑音这样气到了对着钱氏破口大骂,也该对这个大伯母恨在心头。不意苏鱼丽这样有气度,竟还反过来劝说卫郑音起来了。
不但自己劝,苏鱼丽又转身对卫长嬴道:“表妹你也来帮我和母亲说一说,现在是不是这样?五弟已经胜出四弟一筹了,眼下我受点委屈,更显得咱们房里宽宏大量,是能容忍大伯母的,这样也叫祖父放了心——说起来大姑丈早早定了沈三表哥在族里的地位,就是为了给其养望,譬如这回御前侍卫赴边一事,也是大姑丈带头劝说圣上的。五弟比起沈三表哥来已经差了好几年的辰光,如今咱们有现成的机会可以助祖父下定决心,为什么要再拖延呢?”
卫长嬴半晌作不得声,许久后才道:“二姑姑,您有表姐这样聪慧大度的女儿,又为她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要说这没进门就没脸,谁有我去年丢的脸大?我堂伯母把白绫都送我跟前,让我不要辱没了卫氏门风了,可您看我如今还不是好好儿的过吗?何况表姐这里,钱舅母她有几乎逼死嫡媳的前例,顾家但凡有一个人是清醒着的,就不会受她的蒙蔽。更不要讲表姐这点儿事,比我那时候真的什么都不算了。”
石氏见大小姐和表小姐都赞成放过钱氏和苏鱼漓,也缓声道:“夫人,表小姐所言有理,这件事情人人都看出来是大夫人的不是,咱们大小姐是受了伯母算计。夫人如今不肯罢休自然是占理的,可若是占着理还愿意忍让,婢子想,以阀主和老夫人的为人,必然不会让咱们三房平白受这场委屈。”
卫郑音沉着脸许久,才道:“这么说,你们都赞成就这么算了?”
听出她语气里还有少许的不甘心,苏鱼丽忙跪到她膝前,道:“女儿晓得母亲现下怎么做都是为了女儿,只是母亲请想,女儿一介女流,自己女红针线才情再好,又能如何?终究女孩子家前程都是指着父兄来的,父兄好了,女儿才能好;父兄耽搁了,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再说帝都顾氏也不过是世家罢了,女儿乃是阀阅嫡女,过门之后,有青州苏氏在,顾家谁敢怠慢了女儿?若五弟再有份好前程,翁姑见了女儿定然都要客气几分的,更不要说妯娌之流了。所以只要顾好了五弟,母亲还怕女儿会受委屈吗?”
卫长嬴叹息道:“我一直都以为表姐只是一个贞静淑娴的闺秀,今日始知表姐胸中丘壑如斯深远,不让须眉。”
苏鱼丽说的并不是什么非常深奥的道理,换了其他人来说并不奇怪。但现在这番话由她这个受害者说来却足见她的心胸气度与为人了——终身大事非同小可,哪个女儿家对待此事不是慎重慎重了再慎重?
正常的闺秀,这会怕是早就扑在自己房里的榻上哭得昏天地暗,暗骂大伯母、迁怒堂妹、等着长辈给自己讨个公道了。卫郑音这个做母亲的,虽然说是在装病,但依卫长嬴看,姑姑心里这口气再不散了,却要真的要生生气病了。
可苏鱼丽非但没有躲房里哭着闹着以示委屈,反而一迭声的劝说母亲以大局为重、甘愿自己忍下这口气。
之前卫长嬴一直担心这看着文静贤淑的表姐许的却是世家子弟里的奇葩顾乃峥,过门之后日子可怎么过。如今方知苏鱼丽不可貌相,绝非寻常闺秀能比,凭这份心胸气度,凭这份识大体,卫长嬴相信这个表姐出阁之后绝对过不坏。
听着侄女的叹息,又看着跪在自己跟前抚膝相劝的女儿,卫郑音紧紧蹙紧了眉尖,迟疑难定。
这时候,门却被叩响了。
内室四人同时一惊,苏鱼丽忙起了身,卫郑音迅速躺回榻上、翻身朝内,卫长嬴则是急步抢到水盆边,绞了把帕子递过去,石氏忙接了,慌慌张张的给卫郑音敷在额上——虽然都在劝说卫郑音,可也不能叫外头知道卫郑音是在装病,否则叫钱氏那儿得了把柄,依这妇人的性情还不知道要生出些什么样的是非来!
手忙脚乱的弄好了,苏鱼丽定了定神,才扬声问:“谁?什么事!”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苏鱼漓
第257节第一百二十六章 苏鱼漓
就听外头一个小使女的嗓子怯怯的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说要给夫人和大小姐您请罪!”
苏鱼丽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看向榻上,压低了嗓子,道:“母亲您看,二妹妹这就过来请罪了,您不看旁的,也得看二妹妹的面子。毕竟二妹妹向来对咱们都是既亲切又尊敬的,从来没有得罪过咱们,您说是不是?”
卫长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钱氏有很多对不住三房的地方,苏家上上下下也看在了眼里,但苏鱼漓对三叔一家却向来尊重也亲热,并没有像其母一样由于苏鱼梁和苏鱼舞之争,对三房横竖看不惯眼。
这样一个侄女亲自过来请罪了,卫郑音这婶母要是还计较下去,那就和不声不响坑了苏鱼丽的钱氏一个样了。
遂也柔声劝道:“表姐已经吃了亏,姑姑不为五表弟赚点回来,表姐这回已经吃下来的亏,岂不是白吃了?”
卫郑音凝神数息,到底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好孩子,看得都比我清楚!倒是我,反而是糊涂了。”
“母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都是心疼女儿,女儿懂。”苏鱼丽忙道。
卫长嬴也道:“姑姑这一片爱女之心,怎么能说糊涂呢?表姐却是体恤姑姑,正是慈母孝女呢!说起来我就想到自己在闺阁里时的情景,真是惭愧得没法说,我做女儿比表姐可是差得远了,常常要让母亲操心,哪有表姐体贴懂事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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