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卫长嬴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可是亲手杀过人的,还不止一个……如今不过一群受了伤的采莲女,哪里就能吓到了我?”
沈藏锋点了点头,示意她靠到自己怀里来,卫长嬴迟疑了下,依言过去,沈藏锋嘴唇几乎贴在了她耳上,声不可察的道:“年初的时候我风闻过太子歆羡江南采莲女的风情,只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今日那些女子说是太子的人,许是真的。”
卫长嬴脸色一变——之前沈藏锋不是说她们假冒的吗?所以这事儿过去她都就抛到脑后去了。
她想说什么,却被沈藏锋掩住嘴,继续道,“太子重色,你方才打伤了那姓许的女子,余人回去告状,若她们还未失宠,太子难免要与咱们为难。不如说她们污蔑东宫声誉,顺势毁去她们容貌,她们必然在太子跟前失宠。到那时候,咱们给太子随便送群美人作为赔偿也就是了。”
“……那些采莲女生得也不怎么样啊,太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卫长嬴真心无法理解这位储君殿下,虽然不能说皮肤黑的女子就一定不美,然而从那梅大姐姐到许氏这群人,身段固然矫健灵活,五官最多也只能说清秀罢了,传闻里太子非常的好色,怎么众人意义上的美人太子竟然不喜欢、却喜欢这一类的吗?
卫长嬴再次庆幸于公认是个美人的宋在水没有嫁入皇室……
沈藏锋哂道:“也不是太子……嗯,太子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看他言辞含糊的不愿意作答,卫长嬴思索着这里头怕是有些不便言说的隐情,就也不追问了,而是尴尬的绕着他腰间佩玉的宫绦,道:“我方才急了点,给你惹麻烦了。”
“那是她们咎由自取。”沈藏锋却不以为然,道,“若她们是一群采莲郎,我可不会只打掉他们的牙齿!”忽然就笑如春风,低头蹭着她的额,笑道,“看到嬴儿这样着紧为夫,为夫心里真是高兴。”
他还真是笑得出来……自知惹了麻烦的卫长嬴可没这么好的兴致了,担心的问:“太子那边,会这么好说话吗?”
“你别把太子的人看得太重。”沈藏锋见她担心,哂道,“太子内宠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个个捧在手心里?更不要说这群采莲女怕是他一时兴起弄出来的。即使今儿个我不动手,回头太子没了兴致,她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又道,“纵然太子不忿,皇后娘娘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咱们家的。何况我都说了,是因为有人蓄意败坏东宫声誉。”
卫长嬴对皇室不了解,听了将信将疑的,道:“我听说皇后精明的很。”
“所以才知道取舍。”沈藏锋笑着道,“别烦这个了,你看,快到芙蓉洲了,前头就是,一会尝尝解老丈亲手做的鱼汤,咱们家的厨子过来学了几次都没学会。”
卫长嬴转头望去,果见前方荷花荷叶渐渐稀疏,又有浮木栈桥浮于水面,上面立了矮柱,用做系舟,看来这里是专门腾出一片空地来停泊小舟的。栈道后面果然有三五画舫,似乎和栈桥绑在了一起,可以从栈桥上直接过去。
这时候因为就开了解家酒肆一家,余者都落满了灰,被太阳一照,四下里鲜艳的红葩绿盖一衬托,就透着寂寥衰败。
那高悬解家酒肆的酒旗的画舫明显打扫过,拿湖水洗的船身背荫处还有几片湿漉漉的痕迹,内中也看到有人走动。
曹英妹把小舟停在栈桥旁,换了竹篙定住舟,招呼着两人上栈桥。这时候解家酒肆里也有人奔出来帮手,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瞧着像夫妻,那男子一脸憨厚,远远的就躬身行礼问好,沈藏锋通水性又长年习武,脚下稳当,不等他到跟前搀扶就跳上栈桥,又转身去扶卫长嬴。
等这两个人到了跟前,连卫长嬴也上栈桥站好了,她到底不会水,栈桥虽然甚为宽敞,仍旧随着湖波微微摇晃,就紧紧抓着沈藏锋的手不肯放开。
解家酒肆里出来的两人到了近前又再次行礼问好,先向沈藏锋笑道:“三公子夏日里从不过来的,今年却是好兴致。”
那女子道了万福,也笑道:“少夫人头一回来,公公特意在厨下忙了一晌午,只是村野之人,上不得台面,还望少夫人包涵些则个。”果然是夫妻,料想就是那解丈的儿子和媳妇了。
卫长嬴见他们与沈藏锋熟悉,就客客气气道:“听夫君说解老丈手艺是极好的。”
“少夫人谬赞,湖上人家,整治些小菜,只是给少夫人尝个新鲜。”那女子虽然只是一介民妇,许是在这儿接待惯了达官贵人,口齿非常伶俐,并不因卫长嬴贵夫人的身份而拘束,笑意盈盈的道。
这样边说边向酒肆里走去,曹英妹系好了小舟,也跟在后头。
到了酒肆跟前,卫长嬴才看清画舫和栈桥之间也不全是连着的,不过是画舫上伸了几条铁链到栈桥上,拿木板铺了。所以这一段路更加摇晃,荡悠悠的像秋千一样。
沈藏锋知道她害怕,就松了两人牵着的手,扶住她肩,道:“你放心走。”
这样小心翼翼上了画舫,站到甲板上,卫长嬴暗松了口气,正要说话,舱里却有人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沈三!咱们等你可等得好苦!”
笑容洪亮又突如其来,让卫长嬴心下一惊,就见舱里四五个小厮簇拥着三名华服男子走了出来。之前大笑的正是当先之人,这人约莫二十余岁,头戴竹冠,穿着靛蓝深衣,手里拿了一柄折扇——却不是为了作风雅,而是不耐炎热,正使着劲的扇着,神情举止之间透着随意疏狂之色。
在他身后并排跟了两人,左侧之人着绀青圆领袍衫,头戴文巾,因为天气炎热,圆领的一圈被汗湿,已经变了颜色。这人面皮白净,眉宇开阔,甚是俊朗……卫长嬴不禁揣测这男子生得不错,也不知道来时可遇见那群胆大妄为的采莲女,又是否受到什么礼遇阻拦……
右侧的男子看起来年纪最小,甚至还未加冠,穿一身月白袍衫,竹簪绾发,容貌平平,神情之间显得很是沉默。
这时候这三人也看到了卫长嬴,因为早就从酒肆里问到了沈藏锋今日前来乃是为了携妻游玩的缘故,此刻忙都上来见礼。
礼毕,沈藏锋自要为妻子介绍这三人,当先那戴竹冠快把折扇摇断了的男子是帝都顾氏子弟,顾弋然的族兄顾乃峥,字子烈;他后面的两个都是云霞霍氏子弟,着绀青袍衫的是本宗嫡子霍照玉,字家耀;月白衫子的则是本宗庶子、霍照玉的异母弟弟霍沉渊。
这样叙了各自来历,沈藏锋因为顾乃峥先前所言,此刻就含笑问:“子烈兄、家耀兄、霍贤弟,今日怎也在此?”
顾乃峥微微一笑,将折扇收了,在掌心重重一击,一脸痛心疾首,长叹道:“还不是因为你们?”
☆、78.第七十八章 可怕的顾乃峥
第209节第七十八章 可怕的顾乃峥
沈藏锋与卫长嬴都愕然,异口同声道:“我们?”
卫长嬴愕然之后神色大变,立刻想到了那群采莲女——
然而顾乃峥但笑不语,一脸高深莫测,这副态度越发让不明他性情的卫长嬴心里七上八下,几乎就要沉不住气询问起来,亏得霍照玉厚道,温文尔雅的笑了笑,解释道:“曜野弟与弟妹切莫听子烈兄信口开河,实是我等这几日恰好住在湖边避暑,今早在湖边看到解家酒肆捕捉鱼虾,只道酒肆如今改了规矩,夏日也照常开张。思及解丈手艺,特意前来品尝,不想到了才知道,解丈所备之席却是为了两位准备的,并无开张之意。”
顾乃峥闻言就叹了口气,对霍沉渊道:“我就说跟着你这老实兄长出来肯定是很难混到饭的。”
霍沉渊略带腼腆的笑了笑,没有说话,看来他面相沉默,本身也确实不爱言语。
但沈藏锋夫妇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本想到解家酒肆来吃一顿,没想到解家人去捕鱼只为了招待沈藏锋与卫长嬴,没有预备旁人的份,所以,他们等在这里,是专门打算蹭饭来的……
内中顾乃峥比较无耻一点,他不但想蹭饭,还打算先声夺人的把沈藏锋与卫长嬴埋怨一顿,迫得他们主动邀请自己、没准顾乃峥还打算假意推脱几下,再勉勉强强、面子十足的答应下来。
而霍照玉则要厚道许多,既然想蹭饭,索性就直接表达出来……
晓得是虚惊一场,卫长嬴不由一阵无语——现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纵然沈藏锋想与妻子单独相处,难道还能拒绝吗?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出言相邀。
到底霍家兄弟知情识趣,人也君子许多,讪讪的答应后,主动提议道:“曜野弟既在此时携弟妹前来,想来是喜欢清净的。我等也是乘舟到此才知道解家酒肆今日并不开张,舟上却未带饮馔,如今确实饥渴,才会搅扰曜野弟与弟妹。现下只需请两位略分饮食,我等在底下随意用些便可。”
卫长嬴暗松了口气,心想这么热的天,这三人冲着解家酒肆的手艺赶过来,划了半晌的船,到了才知道这儿不招待他们,旁的酒肆这天里又不开,就这么饿着肚子划回去,虽然不是他们划,也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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