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到谷间传来幽幽咽咽的箫音,叶景轩胸口犹受大锤击中,拔足就往传出箫音的谷口跑去,几步便奔到谷口,抬头看去只见薄雾中笼着一袭白衣的冷若霜,叶景轩一颗心就要奔出胸膛,举步往过走,苏灿跟在身后,见他如失魂一般往前走,脸上的神情似有大欢喜有似有大悲苦,心中一阵酸苦愤然,冲上前握了叶景轩的手,装作满脸喜色,朗声道:“叶郎,你待我真好……”叶景轩一惊,想要挣脱她的手只觉苏灿握得更加用力,冷若霜缓缓转过身来,收了碧箫,面无表情的走进二人面前,躬身拜倒,冷冷道:“见过苏大小姐和少主!”苏灿笑颜如花,喜道:“没想到冷姑娘醒了,这真是好的很,明日谷中的大热闹你可瞧得见了!”
冷若霜惨白的脸上仍无半点表情,一如往昔般冷冰冰的道:“既是谷主嫁女属下自当前去道贺!”叶景轩见她毫无波澜的脸色,心一点点感到冰冷、难过。瞧着她的眼睛却始终不看自己一眼,只觉自己一颗心不再跳动,片刻就要死去一般。
直到苏灿对冷若霜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拉着自己离开,脑中一直闪着冷若霜冰冷的脸色,苏灿摔开他的手,跑回去,他才醒悟。怔怔的站在当地,返身折回石屋中,推门进去。只见冷若霜弯腰坐在床畔,一手捧着心口,一手按着剑柄,脸上冷汗涔涔,眉头紧蹙,上齿咬了下唇,显得痛苦难忍。叶景轩抢进门呼道:“你怎么样?是瘴毒没清干净么?”
冷若霜提剑站定,猛地双膝跪地,冷声高呼道:“少主!”叶景轩呆在当地,不知该做什么,猛地退出几步,夺门奔出,只觉自己一颗心插了一柄刀,割得自己生疼。奔至悬崖畔,将丹田内力滚至喉头,跪地仰天清啸,直至自己全身无力这才倒在一旁喘息。
第二日,谷中到处都是红绸喜字,一派喜气,叶景轩从荒谷蹒跚回来,不由的又回到石屋,只见屋中空无一人,红绸耀眼,喜字当窗,一切事物尽换做了新的,就连挂着的帷帐都换做了红色。
叶景轩瞧着这屋子,猛地上前一步将窗上墙上的喜字撕了下来,揉作一团扔在地上,又将那红色的帐子扯下来,撕了个稀碎。一脚踏开房门冲出去,迎头碰上两名婢女,叶景轩见二人衣着崭新,手中托着盘子走近身前,恭恭敬敬对他道:“请少主换过衣着,以待吉时!”叶景轩伸手去取盘中的衣物,一名婢女道:“请少主随奴婢到庄中正厅!”叶景轩应了一声,伸回手,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庄院中,只见道上、屋舍上处处挂灯结彩,陈色得花团锦簇,一派热闹喜庆,来往的人都满脸堆欢,就连哨岗都衣着崭新站在道上。
叶景轩看着道旁的哨岗守卫,突然觉得比平日里多了许多,心中也未多想,跟着二人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屋中摆放齐全,陈设奢华比起石屋豪华百倍,叶景轩遣去二人,一人留在屋中,只觉这屋中比那石屋强上百倍,比起自己住的房间来也好的多,但越是憋的心中发慌,走至门前推门要去,不想那婢女仍留在门外,见他出来行礼道:“请少主换过喜服再来迎接贺客!”
叶景轩站在门前一时间不知该怎样,那女婢将门关上又退出门外,叶景轩只得将那大红的衣服套在身上,胡乱穿戴一番,出门去,脑中不住想到冷若霜情深似水或是寒似玄冰的双眸,跟在那婢女身后,走出一段路,心中渐渐下了决心,暗道:“我若娶了苏灿害了三人一世,决计不行,大丈夫行事敢作敢为,怎能为了活命就欺骗伤害别人!自当找苏志清说明情由,任他处置。就算身死此处也要比这好得多!”
他心意已决,来到大厅,四下收寻苏志清,却见贺客满厅,不少人一见他出面,纷纷上前道贺。这些人身在冥谷都为苏志清的手下,见谷主爱女出嫁,不住上来奉承献媚。叶景轩在人群中不住张望观看,却始终不见苏志清与冷若霜,心中惶惶不安,回头时一眼瞥见一人,脑中嗡的一声,赶忙走近那人身前,那人见他走来,躬身行礼道:“叶少侠果真是一表人才,难怪能得谷主厚爱和小姐垂青!叶景轩压低了声音道:“夏门主过奖了,还想向门主询问一人。”
这人正是夏雪峰,他接到苏志清的请柬便带了众弟子日夜兼程赶了过来,他对叶景轩倒也有所了解,知道他是叶浩之子,心中虽觉奇怪苏志清自来是魔教中人怎么找一个江湖正道的人士做自己的女婿,但也情知苏志清爱妻早逝,对苏灿向来是有求必应,想必是苏灿的缘由,便也不在猜想。对叶景轩道:“少主请讲。”
叶景轩低声问道:“夏门主门下的冷姑娘可是回到了生死门?”夏雪峰脸色微变,摇了摇头,颜木风站在夏雪峰身后,猛地上前道:“你见过她?”叶景轩正要答话,身后走来一人,朗声道:“夏门主,好久不见!”叶景轩转身看去见是宇文芷阳,夏雪峰忙拱手道:“芷阳令使,好久不见!”宇文芷阳道:“夏门主,近日可好?里边请罢。”夏雪峰道了一声请,向厅心走去。
叶景轩眉头一皱,宇文芷阳冷眼看了他一眼,与颜木风擦肩过去,轻声朝颜木风道:“你想的人在清心阁旁的第二间侧屋。”转身随夏雪峰坐下。颜木风心跳不已,心想:“难道是师妹?”闪身便出了大厅,朝清心阁跑去。
叶景轩隐隐听到“清心阁”三字,又见颜木风神色大变出门去,便要跟了出去,不料刚迈出一步,一人拉了自己手臂将自己拉了回来,不禁恼怒,回头怒视那人,只见这人神色冷峻,一脸威严,当下收回步子,道:“苏,苏前辈,是您?”苏志清道:“你去哪?”叶景轩摇了摇头,举步回厅。慌乱之下竟将适才的话压在口中,说不出来。
颜木风走至清心阁旁侧的第二间屋子,站在门前只觉心砰砰直跳,轻轻叩门,半晌却不见有人应答,不禁感到焦虑惊惶,再敲几下仍不听有人答话,伸手推开门,见床上躺着一人,抢近身瞧去正是冷若霜。慌道:“师妹,你,你怎么了?”
只见冷若霜双目紧闭,额上细汗密密,白衣上尽是血迹,“啊”的一声惊呼,冲过去将她扶起,见她背上血迹斑斑,显然是鞭伤所致,强忍着心痛将真气贯出体,扶着她的脊背给她送了过去,引导内力护体,给她服下止痛的药,转身出门,找来夏谨替她涂了治外伤的药。夏谨忙过问道:“师兄,她怎么……”颜木风道:“我也不知道,师妹此事你先不要对旁人说起,到了大厅跟着师父,我等小师妹醒了便去找你们。”夏谨道:“可是喜宴就要开始了,这……”颜木风道:“我得看着她,你放心去吧。”
夏谨只好点头答应,出门道:“师兄,那你看着时辰,我先去了。”颜木风嗯了一声,见夏谨离开。
等冷若霜醒来时,已经是晚间时分,颜木风守在她床畔见她醒过来,喜道:“师妹,你怎样?”冷若霜见他微微一惊,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颜木风道:“谷主爱女成婚,我和师父来道贺的!”冷若霜微微苦笑道:“是了,我晓得。”颜木风见她眉头紧蹙,自是伤势作痛,不禁问道:“你这些日子在什么地方?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上的毒解了么?”
他这一连串的发问显是情急关切于心,冷若霜却淡淡回了句:“毒解了,没什么大碍!”
颜木风自与她分别后的这月以来,疯了一般到处寻她,此中情节她自是不知晓,颜木风见她心中欢喜胜过一切,而她此际心中苦痛远胜过一切。
叶景轩从石屋出来之后,苏灿瞧得一清二楚,心中不觉对冷若霜生出无尽恨意,她曾也听说过良君大败于冷若霜的这件事,心想良君心胸狭隘,自然对冷若霜怀恨在心,心中生出一计,冷笑一声,便派人将良君找了过来,要她以办事不力的罪责将冷若霜带至空旷之所,另施毒手将她性命了结。良君办事向来谨慎,想到各个门下弟子尽是好手,折损一个只怕苏志清责怪,便向苏灿道:“这非谷主之命,属下不敢擅自行事。”苏灿自小生于邪教,见惯了残暴凶狠,杀念一生,必要成事。听她拒绝心中不满,冷声喝道:“良君令使,我不过看在你与她有怨的份上给你出气的机会,既然你不领情我又何必自作多情。想要她死不过我爹一句话而已!”
良君闻言面色有变,躬身行礼道:“既是小姐吩咐自应赴汤蹈火,何况小姐一心为属下出气,属下感激不尽,此事自当竭尽全力!”苏灿面露冷笑,道:“好!你去吧!”良君行礼拜别,赶到石屋,正见冷若霜伏地失神,进门便道:“冷令屠者,你办事如此不济,倒叫谷主生气,快去随我赔罪!”
冷若霜脑中眼中心中尽是叶景轩,也未多想,跟在良君身后,到了荒僻之处,但见良君不由分说挥鞭过来随手剑起,良君喝道:“你胆敢还手?是不将谷主放在眼里罢!”冷若霜听了这话恍然醒悟,眼前这人是良君,忙驻剑跪地,良君心下冷笑,手起鞭落,一下狠似一下,鞭影晃动不多时衣衫上血迹赫然,冷若霜吃痛却无心闪避更不用内力防护,心下反倒盼她更狠些,好叫自己忘了心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