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额角:“我本就没打算反对,你去告诉阿珩吧,说我祝福他和秦梓。”
“夫人…”韩子翎还欲说什么,被我打断。
我摆摆手:“去吧,他若是不同意你也不能来,我有时候确实笨的厉害,但是别把我当傻子。”闭上双眼,真是感觉累极了:“他要娶秦梓就去,根本不必多此一举派你来劝我,何苦呢…”
夜风寒冷,我裹紧衣衫,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心里的酸涩化作带刺的藤蔓,弯弯绕绕紧紧地缠上我的身体。
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很正常,我本该和寻常女子一般,抱了太多希望原是我的不对么……
秦梓,平南王的小女儿,像个公主一样的女子,传闻中优秀的近乎完美,我承认我很有危机感。
可是苏珩,你如今的做法我真的很伤心呢,怎么办,我突然想回高丽了。
翌日晚上,夜深露重,苏珩来了我的屋子,彼时我在案几边练字,没有抬头。
他站在我身侧,轻声唤我:“阿珩,如今我的字比以前如何?”他没有答话,我笑笑接着道:“当初多傻,总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没想到真让侍凤说中了,你们这些贵族哪里懂得人心的可贵。”
“阿凝,我不得不如此。”他声音有些沙哑,眉脚皱的厉害。
“我知道,十万条人命,那些咱们从凉州带过来的老兵,我也心疼,我也不是铁石心肠。”我冷声笑道,心口却疼得厉害。
我不是傻子,平南王的二十万大军不好对付,玉石俱焚的事情没有傻瓜愿意做,凭良心说,若我是苏珩,我大概也会娶秦梓,但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我就是不想他娶别人。
此时的我多想任性一点执拗一点,告诉他,若是他娶秦梓,我就死给他看,可是我不能……
苏珩忽然俯身抱住我,手臂勒紧,我能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阿凝,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向你保证…再给我几年时间…”
“好啊,我等,一辈子都行,不着急。”我无奈笑笑,说出的话连我自己都不信。
紧接着就是长久的静谧,屋子的气氛闷得紧,我在烛光下练字,可心思到底有多少搁在这个上面,我自己都不知道。
苏珩就坐在一边,眼眸都不眨地看着我,好似我随时会飞走般。
可如今我还能去哪,离开这繁华的长安古城我还能去哪里,回高丽?可我这个高丽公主马上就要沦为妾身,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我心中烦闷,啪的一声甩了笔,淡淡下着逐客令:“夜深了,王上请便罢,妾身要休息了。”
苏珩推门而出的那一刻,我的泪水还是决堤而出,手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泪水顺着手骨滴答滴答到地上。
眼睛迷蒙间一抹淡紫色裙裾映入眼帘,我被拥入一个温暖怀抱:“主子…天意难违…”
天意难违…这是可笑!上天,我冷青凝没对不起任何人,你如此行事,不公,不公!
咔嚓--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我心口一悸,疼痛的险些昏过去,执箫欲喊,我扯住她的衣袖拼命摇头。
“不要,执箫,别,别喊。”我咬牙道。
强忍了一会儿,疼痛感方才渐渐减轻,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舒了口气。
“主子,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执箫担忧地看着我,额上都染上了薄汗,好似病得是她。
我摆摆手,自己站起来,道:“没事,老毛病了,不用知会别人。”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现在关外局势紧张,别用我的事情去烦哥哥们了。”
苍平借着为宁皇招兵买马的由头,强盗般地抢了宁皇最后一点财产,乱世之中谁也不能指责他这种行为,没准还被时政评论家赞许呢。
如今关外三国形势,比前几年还要紧张,就好像一个装满炸药的火药桶,只要一个火星,就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爆炸。
冷景黎他们该是忙得焦头烂额了罢……
“主子,您这样,执箫实在不放心…”执箫皱眉道:“若是不快活我们就回高丽去。”
我摇摇头,道:“我没事,把情报按照以前的方式递过来罢,能避过苏家耳目就避,避不过…也没什么。”
执箫点点头,认真道:“执箫办事主子只管放心。”
若是那天我没有去苏珩的书房,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个事情,局势这样紧张我却后知后觉,若是没有冷家的情报,我就是个瞎子,这感觉并不好呢。
本以为为苏珩做了瞎子,他会领着我,却没料到他报仇心切,并不管我。
这一切原是我的自作多情么……
红杏枝头春意闹,早春二月,大地吐绿,杏花含苞待放,本是生机勃勃的日子,我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托着长裙裾走在宫城里的青砖道上,迎面过来一名白衫男子,起初以为又是哪个臣子,因这几年慕名而来的谋士越来越多了,文臣以章钰韩子翎为首,武臣以章潇为首。
而那些熟人中,只有尹词留在了凉州,这并不是苏珩的决定,乃是他自己的要求。
待那人走近时,我愣了愣,道:“苏堤?”
他本摆弄着手里的一方碧玉佩,听见我的声音时,愣怔抬头。
“冷姑娘?”苏堤看着我,温和笑笑:“真是巧得紧了,竟在这里遇见你。”
对于这个算上这回也只见过三面的人,心里竟莫名其妙的生出几分熟稔来。
我指指头上的发钗,无奈笑道:“我已经不是姑娘了,半年前已经嫁过人了。”
“那我该是喊你夫人了,敢问夫家姓什么?”他拱拱手道。
“姓苏。”我并不想多谈这个时,遂转了话题,道:“你来长安做什么来了?生意上的事情?”
苏堤脸色一变,淡淡道:“苏夫人,子桥此来是向王上认族的。不瞒夫人,建威苏将军乃是子桥的远方叔父。”
“子桥还有事情,就先失陪了,还望夫人见谅。”
“嗯。”我点点头,客气微笑道:“回见。”
身后执箫脸上带着疑惑神色,问我:“主子,这位公子是何人?”
我想了半刻,实在不好解释他,遂道:“一位故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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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薰风万里梦长安 第二章 故人
更新时间:2014-5-15 8:43:32 本章字数:3761
花满苏堤柳满烟,这个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的温和公子,就像诗句中的一样,给人如沐春风的亲切感。悫鹉琻浪
听到苏堤邀请我去听风水榭饮茶时,我正倚在小榻上读不知谁写的兵书,这几年冷景黎除了情报还会给我带些别的物件,正经的有兵书,史书,不正经的像高丽蜂蜜什么的都会送来,我倒是不介意吃好吃的,只是辛苦那些传东西的人了。
来传话的不是苏堤的侍从,而是苏珩手下的侍从江勤,心底吃惊的同时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王上去么?”隔着纱布屏风,我问江勤。
江勤沉声道:“王上唤我带话给夫人,说即是相熟之友,不必有计较,好生叙旧,王上就不去了。”
来到听风水榭时,幽幽琴音缓缓飘入耳朵,早春的池水还是泛着凉意,却令人神清气爽,这里倒真是个煮茶焚香弹琴的好地方。恍然间想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弹过琴了,冷景黎交给我的本事,似乎一样样地都快被我忘得干净。
暗自叹息一声,绕过一个弯,一抹白色忽然闯进我的视线,有那么一瞬我似乎以为是苏珩,可我知道不是,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白衣了。
江勤见我不再走,便向我行了礼,轻步退下。
苏堤弹得曲子,是那首姑苏调,正是当年我为花晚弹得那曲。
温软的调子带着江南的细腻,那一瞬间我又被带回那个苍茫的西凉阳曲城,那段记忆是我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喜悦。
一曲终了,我拖着长裙裾走过去,轻声笑道:“子桥,这曲子真是叫人怀念呢,记得在凉州…”一不小心说的多了,我打了个哈哈,道:“今儿个有机会品到子桥亲自煮的茶,也不虚此行了。”
苏堤温温一笑,吐出一句话,使得我惊在原地。
“当年阳曲城一役,子桥也在其中,大概已知其中原委。”他顿了顿,又道:“夫人不必多心,子桥无别的意思。”
我点点头,他的真诚也使我心里放松了,微微一笑:“当年这曲子让我糟蹋了,弹得并不好听,叫你见笑了。”
茶烟渺渺,香气四溢,淡淡茶香中,苏堤弯过眼角,眸光像溪水一样温和:“姑娘风华绝代。”
我刚要开口纠正他的错误,他又道:“姑娘可有梦想?”
梦想?他是第一个和我谈梦想的人,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里,我第一次被如此看重。
我抿了抿唇,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看着我,愣了愣,半晌严肃了脸色,认真问我:“那人是苏子瑜还是当今苏王呢?”
“是那个名唤苏珩的家伙。”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这么回答他。
他伸手为我添上茶,忽而手臂一顿,道:“如今形势于你并不好,不再考虑一下了么,当真甘心居于妾室?”
“不甘心…”他瞬间抬眸,眼神里好似是期待的神色,我看着他接着说下去:“可我没有法子,我喜欢苏珩,为他死都行。居于妾室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