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冯氏的脸上的神色很淡,哪怕来的时候一肚子火,真正面对时她又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然身为继室怎么会在老候爷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失了些许颜面,她仍能自持道:“大儿媳妇,我让人传的话你都听到了?那是老候爷的意思,我身为继祖母,自然也要对彻哥儿的婚事上心,你身为他娘,怎能如此草率?”
盛宁郡主对于她的指责充耳不闻,起身逗起一旁的鹦鹉,把身后的年冯氏当成空气,半晌,方才道:“老夫人派来的下人口拙,连话都说不清,我这才替老夫人教训一二,至于彻哥儿的婚事,自有我这当娘的来操心,老夫人还是贻养天年吧,公爹那儿我自会去禀报,不劳老夫人挂心。”
此时她转头朝年冯氏挑衅一笑,这继室管前原配嫡妻的儿孙,那不是瞎子点灯多管闲事嘛,再说她又不是傻子,哪会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想让她儿子娶她的侄孙女,真真是做梦,她宁愿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要她威武侯的女儿当儿媳妇。
年冯氏气极地用手死死地攥住椅把,半晌才将怒火生生压下,“我身为老候爷的嫡妻自然要尽到责任,反倒你身为儿媳妇,何曾尽过半分责任?明知那女子德行有亏,偏还硬要下聘,传出去象话吗?我们什么家世,对方什么家世?”话越说越重。
盛宁郡主挥了挥帕子,“那不过是误会一场,乔家已来向我解释清楚,我这当娘的还没说什么,老夫人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眼里不屑地直视年冯氏的脸,“我的婆母长眠于地下呢,老夫人是不是想去做伴?到那时候,我自然会尽儿媳妇的责任。”
话里藏话,暗咒她早些死,到那时候她自会给她风光大葬。
“你!”年冯氏终于被气得跳起来,用手指着盛宁郡主咬牙切齿,“你不看看你的丑事都传遍京城了,把我们永定侯府的脸面都丢光,还不知道收敛,也不知道你家……”说了一半才发觉自己失言,顿时卡在那儿一脸尴尬与忿然。
盛宁郡主眼一瞪,低沉道:“有本事就把话说完,我家如何?我曾祖父是仁宗皇帝,我祖父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我父亲是皇上的亲侄子,我刘氏皇族有何家教问题?”冷冷一笑把对方的气焰完全打压下去,优雅地落坐,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还顺手摸了一把美艳侍女的小手,神态动作没有半分掩饰,她一向坦荡,连父亲都未曾当面质疑她,她一个继室婆母还没这资格?
年冯氏每每在口舌之争落于下风,现在更是被堵得哑口无言,这盛宁郡主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虽然仅有郡主头衔,但她的待遇堪比公主,是郡主们当中的头一份。
现在搬出老候爷来她也不买账,好,别怪她把事情捅到老候爷那儿去,大房这行为哪里还有袭爵的资格?
愤恨地转身离去,连表面功夫也不装了,年冯氏如来时那般,气冲冲地离开荣华院,她带来的那一干下人可不敢完全学老夫人的作派,朝首位上的盛宁郡主行了礼后才急急跟上自家主子。
盛宁郡主见状,冷笑一声,不屑道:“除了会吹枕头风,她还会干什么?”公爹一生英明,惟独失策的就是娶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继室,惯常把家宅搅得风风雨雨让所有人都不安生,最烦这类人。
她若对这候府在意,哪还有年冯氏蹦跶的机会?鼻子一哼,起身准备去找乐子,应付这等死鱼眼睛真真浪费了她的时间,从小到大她只知道一件事,谁让自己不好过,她也不能让对方好过。
年彻的性子有大部份随了她,一想到这个当初在不情不愿之下生出来的孩子,她的神色就是一凛,眼神一黯。
她决不学生母顺王妃那般,为了一个所谓的名声委屈了自己一辈子,外表光鲜内里痛苦的人生不要也罢。
外面渐渐披上了星辰,马车还行驶在回程的路途上。
“七妹妹说的好像就是永定候夫人盛宁郡主,我曾远远地见过她一次,好像长的就是妹妹说的那样。”乔茵用手撑着下巴挖空记忆道,“哦,对了,年彻与她倒是有几分相似。”她突然扬声道。
乔蓁的心漏跳了一拍,这么说自己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这么一来,乔蕊对她的忌惮,乔老夫人对她的寄望,似乎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要说服自己就必须要有证据,乔蓁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猜测是喜还是惊?
乔茵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
乔蓁所怀疑的早就是她猜测的,现在这么一试乔蓁,乔蓁的反应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此时她拍拍乔蓁的手安抚了一下,“总会有珠丝马迹的,我再让人到大房去查,七妹妹,姐姐我无论何时都会站在你这一方,如果是大姐姐她们不要脸,我们也无须对他们客气。”
乔蓁苦笑了笑,在她还没有做好向年彻敞开心扉的时候,在她还没有对年彻所谓的爱而不是兴趣产生信任之际,这个消息于她至少代表着麻烦会不断。
“不管怎样,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乔蓁坚定地道,人不能活得糊里糊涂,她自然也不能对有关自己的事情视而不见,至于被摆了一道之事,多少还是有几分不悦的,没人喜欢被人利用。
乔茵也点点头,“那是自然。”
眼看乔府在望,乔茵终还是抓住机会下定决心道:“七妹妹,姐姐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这表情并不轻松,乔蓁也收起嘻皮笑脸,正色道:“五姐姐请说。”
再远的路途也有到达的时候,乔府的管家看到二房五姑娘的马车回来,急忙就打开府门相迎,婆子更是上前问候,今儿个乔老夫人终于发话,由二夫人乔朱氏取代大夫人成为当家主母,所以有眼力的下人都知道二房的风头正劲,还不赶紧巴结?
乔蓁看向乔茵,“看来二伯母这会儿春风得意呢。”
乔茵一脸冷笑,“这会儿她若还笑得出,得多没心没肺才行。”率先下马车,伸手接住乔蓁的手拉她下马车,趁机在她耳边叮嘱道:“我刚与你说的不是玩笑话,回去与维哥儿好好相商,他是男丁,说话比你我都管用。”
乔蓁点点头,笑道:“我知晓,这事我与你一样也在意得很。”
“那就好……”
乔茵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母亲身边的侍女已经寻来,看来为了夺琴一案,母亲确是寝食难安,到底是自己的生母,心底一软,没再顾着与乔蓁说话,而是匆匆话别赶紧朝那侍女走去。
乔蓁也不含糊,急忙带着墨砚与听露往秋华院而去。
还没走到院门前就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急急爬起,她忙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听露把灯笼移近,她一看这慌张的人居然是语蓉,忙掩下心焦,道:“出了什么事?”
“七姑娘,你终于回来了?”语蓉一看到她,就如见到了主心骨,又哭又笑道,不待乔蓁细问,忙把事情说出来,“快快,五爷的病又发作了,这会儿正来势汹汹,奴婢正要往老夫人的院子去求助……”
乔蓁闻言,来不及细思身体已经有所好转的乔维怎么又犯病了?忙一把抢过听露手里的灯笼,厉色朝语蓉道:“你去向老夫人禀报,别愣着,快去。”然后又朝身后的墨砚道:“你去赶紧请大夫过府来诊。”
墨砚点头,转身就往府外而去,他本是乔维的贴身小厮,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乔维病发身亡。
语蓉下敢怠慢,忙点点头,这会儿十万火急,乔维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遂也没再叙言,抬脚就跑了起来。
乔蓁一脸急色地往前奔,这会儿已经走出老远一段路。
刚踏进秋华院,看到院里灯火通明,下人们都没干活而是竖手立在一旁朝乔维的小院处张望,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待看到乔蓁的冷脸后,忙心虚地低下头。
那些个机灵的奴仆已是上前将乔维的病况告之。
乔蓁皱着眉头边听边走,这会儿不是教训下人的时候,刚跨过通往乔维小院的月亮门,就看到这段时日颇为消沉的乔芽带着侍女在那儿张望。
“八妹妹身子好些了?”她讽刺出声。
乔芽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是维哥儿的姐姐,我也是,凭什么我不能在这儿?也不知道是谁丢了有病的弟弟在家出去疯玩了一天,别仗着老祖母宠你而恃宠生骄,迟早有你哭的。”夹枪带棒的话张嘴就来。
乔蓁穿过她急走,风儿传去她的回话,“不劳八妹妹忧心,我还没到哭的时候,妹妹可能要失望了。”
“我呸!”乔芽气不过地吐了口口水,在乔维的屋前骂了出来,“我好心来看望维哥儿,却被人家当成了驴肝肺,这院里还有我活的份儿吗?我娘进了祠堂,你们倒好一个两个都作威作福起来,还有谁把我放在眼里?嫡亲的姐姐与弟弟都当我是仇人,我哪儿招惹你们这么大的仇怨?我也是爹的女儿,凭什么好处你们全占了……”
愤恨的话一句接一句,乔芽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怨恨都在这夜里通通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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