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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小桃红 (玉胡芦)



伸出手要摸鸾枝的肚子。

“别动…,睡着了。”鸾枝不给她摸,躲了一躲。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算算时间也知道是过年那时候怀上的,那么药必然是在之前就被换掉了。只是盯着梨香看,又扫了眼滚在地上的几颗药丸。

梨香心虚:“少奶奶……”

老太太到底有些尴尬,便对林嬷嬷扬了扬眉:“让她们都出去,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丫鬟婆子们只得意犹未尽的离开。

林嬷嬷关了门,走到床沿。

老太太抿着烟斗,冷飕飕凝了鸾枝一眼:“你可是心里还放不下那个人?”

这般直白。

一句话听得鸾枝讶然抬起头,很快又眼神黯淡下去……也是,谁又能瞒得住谁?知道就知道。

鸾枝捺一口气,噙着嘴角笑笑:“老太太真是说笑。之前是您立了契约让我惦记,后来却又三番五次的出尔反尔。此刻再来问我这话,又有什么意义?”

那契约就是老太太的短儿。

这是作脸色给自己看呢。老太太咳了咳嗓子,顿地把声音一沉:“得,你也别窝心里掖着了。药就是我老太太换的。怎么着?那破旮旯店里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是妓院老鸨们打发窑姐儿的劣药,吃多了是不能生养的。你才多大?刚过十六!以后还有多少年的活头,你就打算一辈子不生孩子了?…若不是怕你误了砚青的香火,我老太太有恁多的闲心去换你的药?”

她终究做了心虚的事,为了显示底气,一边说,一边大声咳嗽。

“妾身也不愿意耽误少爷的香火,只是少爷如今腿也好得差不多了,老太太您似乎也没想着守约让我出去。”鸾枝攥着帕子,声音低低的,不亢不卑。其实那药有多毒自己早都知道,可是彼时心里有盼头,日子多难她都能熬……和现在不一样。

孩子她是生定了,也没人容得了自己不生,但是这气却要出一出,不然真心不甘。

个厉害丫头,恁的不好哄弄……还好自己先头藏了东西。

老太太口气冷下来,怒了努嘴:“给她。让她自个儿看看清楚,看看那不守约的到底是谁!”

“是。”林嬷嬷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褶皱的信笺,放在鸾枝的薄毯上。

那信笺上写着阿桃二字,字体一笔一划很僵硬,署名是朱。

…阿娘?鸾枝紧攥的指头儿蠕了蠕,不确定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老太太抿着烟斗:“打南边儿过来的,怕你看了难受,没舍得给你。如今见你执迷不悟,便还了你就是。你自己看,看完我再和你说话。”

鸾枝便将它打开,其实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害怕,却不愿被人看穿心思。那信上字迹熟悉,是阿娘的亲笔。一错不错的把它看完,看到最后一句,忽然便轻飘飘掉了下来。眼眶顿地通红了,都不知是喜是怨还是怅然。

那人,说好的,三年呢?

可笑锁骨的咬痕似乎还是昨天,却忽然被土匪打瘸了腿,赎回来一条命,娶了花姑的侄女花虹儿,接了醉春楼的生意,还清俏金花的赌债,眨眼也要当爹了……就像那台上的戏,待锣鼓敲响,一切水到渠成,环环相扣。

鸾枝咬了咬牙:傻瓜,又不是没被这群人物骗过?

捺着一口气把信封抖开,里头扑扑的又掉下来一张卷成条儿的纸片,那纸片上写着‘好闺女,当了有钱人家的姨奶奶,忘了在家吃糠的老父母。’轻佻的工笔,是她的混帐老爹在变相讨要赌资。

还有一个小荷包,刺绣上带着干涸的暗红血痕,颤巍巍把它打开,是一张被退回的二十两银票,还有一缕细柔的黑发。这个才是重点呢,当日在荒草坡上私定终身,亲手交给的他,骗不了人……

结果她千般挣扎,末了他却把荷包交给阿娘退了回来。怎么的忽然有些想笑……反正不是难过。

鸾枝把荷包攥在手上,脑袋乱乱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又不想在人前示弱,嘴角蠕了蠕,溢出来一丝盈盈浅笑:“什么寄来的,有多久了?”

那微颤的尾音却没能逃过老太太的洞悉……其实这封信,并非是她授意,乃是那南边的主动寄来,效果倒也是惊喜。大约是真的娶亲生子了吧。

老太太默了默,终究宝贝女人肚子里的两只香火,口气软下来:“来了有大半个月了。真不真假不假的,你心里都清楚。若非看到这信,我本也不晓得你这些事,念你嫁来时身子干净,那些旧事我不予你计较……别的不说,即便那人是真心,如今腿瘸了,也断然不会再来找你了,找你就是拖累你。眼下的归宿是最好的,谁都不伤,谁都过得好……砚青打小没娘疼,头一回对一个女人这样亲近,那是你的福分。你但且扪心自问,若非因着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心甘情愿和砚青好?若是,能日后便给我好好的相夫教子,该抬举的老太太我照样抬举你……做人呐,要懂得惜福。那不知好歹的,我也不会容她痛快。”

老太太一番软硬兼施,见鸾枝痴痴魂游象外,晓得她尚且需要消化。这般狠心又自私的女人,她必然是知道那好坏进退的,便拄着拐杖让林嬷嬷搀扶着出去了。

卧房里顿时空却下来,才下过雨的天气阴冷幽暗,鸾枝把被子包住脑袋,整个儿蜷成一团。千般回忆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把自己当做那局外人来旁观,醉春楼上上下下,那小桃红心思作祟,那黑衣少爷淡漠疏离,那花虹儿送饭送衣,俏金花嬉笑把她巴结,忽然喜盖遮住眼帘,一片儿红就把前身遮住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场美丽的梦。

罢了罢了,欠着的还不了,终归他结局幸福……鸾枝心中绞痛成一团,细白的贝齿在拳头上印出红痕。反正不是伤心,反正是最后一次,不如痛快一些。那小东西贪吃贪睡,却不容她多想,一忽而拳头就松了。

陈妈在门外探头探脑,见鸾枝一团被子哆嗦着哆嗦着终于安静了,方才叹一口气去做事。

——*——*——

长街上人来人往,才下过雨的青砖地板很滑,马车行得缓慢。

魏五嘻嘻坏笑:“爷,这女人的爪子就是毒哈?瞧把您这一抓,可不得十天半月才能好。”

沈砚青抚了抚脸颊上半干的红痕,语气冷沉沉的:“出门时被刮着了,别乱猜。”

嘿,让您装,看你还算计我。

魏五揉着酸痛的胳膊,都怪少爷,没事让自己去跟踪什么小白脸,好死不死的偏被小翠逮了个正着,青天白日的被她一顿好掐。

见沈砚青死要面子,偏越发贫嘴起来:“诶~,爷您还别不承认,宅子里都传遍了,您中午被二奶奶赶出门儿了。说来被女人抓脸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那县太爷还偏就喜欢妻管严呢,瞧您面子多大。”

沈砚青丹凤眸子微挑,瞥了眼魏五发肿的大脸:“呵,再大也没有你大。整个儿宝德县谁人不晓得你魏家那只母老虎?”

魏五顿地噎住,自己损老婆没事,别人损可不行。忿忿道:“吓,成亲前可不这样,成亲前说话细声细气恁的是个温柔。”

“也不尽然。有些人说话细声细语,伤起人没有比她更狠心。”沈砚青想起滴水潺潺的屋檐下,鸾枝安静柔和的侧脸。因见到得春风楼下,便拂着衣摆跨下马车。

“是极是极,少爷您体会最深了。奴才觉得,对于那种毒妇,就得来个以毒攻毒,不然实在不解恨!”魏五连连点头跟上。

……

主仆二人半斤八两,终究同是天涯沦落人,那损来损去间,又生出点儿馊主意。

春风楼是南边的商会,处在最繁华热闹的城东大街,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众商贾名流。

沈砚青问:“先头让人去江广打听的消息如何了?”

别提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小白脸,提起来魏五就龇牙:“呸,自上次爷让人把他们摊位轰走后,一直就在这家那家的布庄门口摆摊儿,眼下谁人都晓得他丰祥绸缎庄的名头,怕是今天来进标的人不少呢。”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那边寄回来的消息,奴才不稀得看,若是当真有那么大个绸缎庄,哪里需要她到处摆地摊?”

“呵呵,那摆摊打名声,不需请客喝酒,不化半分应酬,却能把名声传得最快,你该赞他聪明。”沈砚青把信接过来看,少顷眉宇间便浮起一道了然浅笑。

哦呀~果然不出所料。嫡女庶子分家,一个空得工人技艺、一个满得钱财名号。既是身无分文,还敢天南地北跑来空手套白狼,看不出来那般刁钻模样竟是个胆大才干之人。

因见那楼下几个南边商人模样正在交声嘀咕,言语间隐约夹带丰祥的名号,不免心中生出计较。走进二楼雅间,寻了个僻静处坐下。

——*——

雅间正中置一张大桌子,桌上摆着几匹代表性的绸缎花样,宝德县附近几家出名儿的布庄掌柜已经各自寻了座位等待。

瞥见沈砚青一道青裳走进,那凤眸玉面,嘴角噙一抹似笑非笑,冷傲不羁,勾人着迷又让人恁的磨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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